“你没看出什么不对吗?”他问她。“大伯哥带来的那些护院,都是生面孔,我一个都没见过。”秦婠作为当家主母,家中所有下人都要过她的眼,就算一时叫不上名,但脸至少还是熟的,可沈浩文今日带来的人,她通通没见过,便是家中更换下人,也断没有一下子换这么多人的理,秦婠自然觉得古怪。“不止,此前在东水城时,我虽曾遣人往京城送信报平安,却从来没提过我的下落,也没说过我几时回来,他如何得知?”沈浩初摩挲着小小的紫砂杯,目光落于琥珀色的茶汤上。他这么一点,秦婠顿时察觉到更多的异样。除了沈浩文带来的护院古怪外,沈浩文也很古怪。对于沈浩初的归来,他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喜悦,更像是松了口气,他出汗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紧张,他急着要沈浩初回府。可为什么呢?“除非是一路跟着我们回京,否则不可能将我们抵京的时间掐得如此准确。”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心里想的却不止这一点。一路跟着他们的人,除了想要沈浩初命的杀手,还会有谁?难不成……如此一想,秦婠打了个寒噤。以为回京后危险就会少一些,不料却是才出龙潭又以进虎穴。“别怕。”沈浩初坐到她身旁,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按到自己怀里。秦婠感受着他温热的胸膛与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他们……难道与江南王勾结了?”她小声问道。沈浩初摇头:“只怕情况更糟糕。”“你的意思是……”秦婠脑中闪过道光,心脏骤紧,“嘉敏和泽念?”他们的猜测一样吗?“你说过,杀害黄氏的人可能藏在沈家大宅里,大嫂又因为嘉敏与泽念被掳而受其摆布,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在你走后变本加厉地利用嘉敏与泽念来威胁二房,潜入沈家,将自己的人渗透其中,控制了整个沈家。”沈浩初抽丝剥茧地分析起来。他一直觉得从东水到京城这段路平静得异常,他手里握着江南王那么重要的证据,可对方第一场刺杀失败了就没再出现过,这说不通。没想到,最后的局,竟设在他府中。若是为利益勾结,他尚能游说劝说,最不济还可大义灭亲,但若是以一家亲族性命相要胁,就算他不是真正的沈浩初,也不可能坐视无辜之人为此枉死。这一步棋,下得够狠。“整个……沈家……”秦婠倒抽一口气。“这是个非常完整并且环环相扣的计划。我走后,你一直在调查沈家内宅的事,从某方面来说,已经触及对方的秘密,对方将你视为眼中钉必要除去,所以才有了黄氏之死与你的冤狱。只可惜此计不成,反而曝露出更多问题,因此对方将我遇难的消息传回京中,逼得你阵脚大乱,无心他事,甚至于前往泰岩寻我,这给了对方最好的机会。”秦婠所带来的掣肘不见,大房无人,对方以两个孩子为人质,可以非常轻易地通过二房控制沈家,而前往泰岩的秦婠行踪又一直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当时他重伤躲起,对方遍寻不着他,故而才打算抓住秦婠用来引出他,不过此计仍未成功,后来对方便转入暗中,终于跟着秦婠找到他,可惜刺杀仍旧失败,他们避入东水城,再往后,对方便按兵不动,直到今日。釜底抽薪。听完他简洁利落的分析,秦婠顿觉比起他,自己还不够火候,他看得比她要远。“那……咱们回家,不去大理寺了?”秦婠抬头问他。“不。”沈浩初看了她半晌,道,“我回沈家,你跟秦望回娘家。”“……”那岂非又要分开?秦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听我说,事已至此,江南王的野心昭然若揭,知道此事的人已经不少,而名录上的人员名字我也已另备,他们杀我意义不大,我推测他们是想以沈家人为质来威胁我,让我加入江南王的阵营,成为他们的人,这样才最保险。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下杀手。”沈浩初按着她的双肩,冷静道,“他们一定找了人来和我谈合作条件,最好还要抓住我的一两个把柄,比如沈浩允之事,我不能再让你陷入其中,秦婠你要知道,在沈家,不对,在这个世上,我唯一的软肋……”说话间,他顿了顿,看着秦婠晶亮的眼眸道:“只有你。”那一夜生死边缘,她差点离他而去,他方察觉,这一世重生为沈浩初,他已经不是上辈子无欲无求的卓北安了,他没她相像得那样坚定,为了信念他曾经坚守已心,但如今……若她也成为对方用来要胁他的质子,那他怕自己真会失去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