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
“有什么关系呀?”
我叹口气:
“好,他们两个就说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呢?三口之家?”
“就像那老太太说的,父子的名字像兄弟,一定是指他们。”
江源?江汨?还真是……擅于瞎想的人就是有优势,能理解人家话里真正的意思。齐老太太说的时候,我和她同时听,我就没反应过来。
“还有,那孩子的名字,和一种食物材料很相近。”
糨米?我笑!
“不管是音,还是字,都让人想起屈原,是吗?”粽子和“汨”罗江,还能想什么?
刘湘点头:
“至于那位母亲的名字,本身没什么。不过现在这种姓加叠字的结构,很多人用。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叫‘李婷婷’。她是个比较自我又西化的人,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注明缩写‘ltt’。我看见之后就说‘这是什么意思呀?老太太(缩写也是ltt)?’同学听了之后都乐得爬不起来,说我怎么反应这么快,还这么逗。其实我早在知道她名字的第一天,就已经变换缩写,故意往歪了想。实在不是思维敏捷,我说出来前已经在心里笑了一个学期了。”
“这种事我们也干过。过去有个哥们叫‘吴聪’,我们净在他本上写‘wc’了。还有,现在网上,把‘漂亮’简写成‘pl’,其实想想,‘破烂’就不是‘pl’了?”
“举一反三,人材呀!在这方面你也很有天赋嘛。”
“多谢师傅夸奖!至于最后老两口的名字有什么典故,还请您赐教。”
“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从名字倒是能知道他们是那个时代的人,而且看取名咬文嚼字的程度,他们以前的家庭,很可能是书香门第。”
“我也这么想,尤其是那个老头,和他的名字一起留在了过去。”
我把从老板那里听来的齐老头轶事说给她听,她理解地笑了:
“可以想象。他年轻,给人当儿孙时,是大家长制,家里的爷爷说一句话,一个家族的人都得奉为圣旨;现在终于轮到他当爷爷了,不但没了权威,还赶上社会老龄化,多余了起来。老人嘛,真的很像孩子。这两个年龄段的人,制造事端,不过因为他们是弱者,没有存在感,需要用这种方法告诉别人他们的重要性。这么一想,其实蛮可怜的。”
“这理论正确归正确,你也别逮谁往谁身上套。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呀。”不耐烦的口气。
“对了,我来之前,那孩子在你身边,他和你说什么没有?”
“没什么。他那么小,不知道事情轻重,乱说而已,随他去。”
“不管他说什么,你一定别信。那孩子嘴里没实话。”
“哎呀,你放心呀。我都多大了,还跟他一般见识?”口气严厉了些。
她是不是在讽刺我这么大年纪还和孩子斗气?
“你别不当回事。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不管他多小。‘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我信。还有他们家的人,你也留个心眼。从孩子身上能看到父母的影子,这话我也信。”直接导致我对江氏夫妻的评价大跌。
她缓慢点着头,像刚明白一条真理,“哦”了半天,忽然奸诈地笑道:
“这么说,小琳什么样子,和你脱不了关系?”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块石头还正经不轻。
“是!都是我惯出来的。呀?已经这么晚了呀,我吃饭去了啊。”
这话题不谈,绝对不谈。
晚饭后,我坐在自己屋里进退维谷。因为想去大厅呆着,却又不太想去。直到终于不能容忍继续陪伴地板墙壁天花板,才走下楼梯,这时候开始希望厅里有很多人,又希望一人都没有。
大厅里如果突然冒出一件东西,可能会引起围观。但出现一个我,几乎没有激起任何关注。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眼前展现的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图景,看来死人事件的威力只持续了一天。
老板不用说,坐在柜台后,忙他忙不完的事情。
刘湘也一如既往地坐在原地,手指拨弄着沙发上的遥控器,看来百无聊赖。右边的沙发并排坐着两位老人家,老太太扯着一张报纸,眼神一路经过眼皮下方、老花镜上沿和报纸边缘,落在我身上。身边的老头膝上也摊着报纸,手里拿着柄放大镜,对着灯光看了看,拎起衣角擦着。老太太瞪他一眼,拍上他的手,把眼睛布递过去。
电视前沙发上的三个人,却没有一个在看电视。屏幕上只有图像在滚动,声音已经关掉,大概怕影响其他人。
刘湘头后的那张小桌子上,江汨正在写字,精益求精的样子。我说那桌子怎么感觉不对,可能是为了他才新添的。从光线讲,这里是比屋子里好,但是,难道就没有卖弄的意思?
桌子边放着的折叠椅上,坐着尽忠职守的看护田静。她侧对着看护对象,低着头,捧着一本厚书,但似乎没有在看。因为她背挺得很直,坐姿十分规范,完美得不像在看书。
再往远看,在最那边的角落里,我找到了导致她这种表现的原因。那张转角沙发和玻璃茶几,被方擎岳一人霸占,凌乱地铺陈着书本和一张张纸。这种赶论文的人,通常非常忘我,看看,脸上挂着条圆珠笔道,都没察觉。不过还好,没到焦头烂额的地步,反而有些陶醉地抬头,盯视着一个方向。
田静显然知道有人在看她,但她不想让他察觉她已经发现了,可是她又很高兴,所以右边的嘴角勾起轻微的笑。对于只能看到她左侧脸的方擎岳来说,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