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手,殿下,殿下,有什么不能说清楚啊?”张医诠是许多年之前就开始跟着顾知泽了,那时候他名声颇高,十分自傲,但一次意外,流落到边境被人买卖,被明明是个少年却已经在军中站稳脚跟的顾知泽收服,从此一直跟随,说只有主仆之情那必然是假的。顾知泽待人不假言辞,甚至是近乎无情的,但是张医诠不在乎那些,他觉得这样子的顾知泽才更说明他有能力做好一个皇帝,所以一直是又敬又畏。而他的师兄呢,脾气很好,医术上又颇具天分,曾经是他们师兄弟之中最有希望传承“神医”名号的人,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虽然后来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被逐出师门,但也一直是他心中的师兄。两个都是他相近的人,白日才说笑过,此刻怎么会刀剑相向。张医诠虽然平时开玩笑什么的反应都很慢不假,但是他并不傻,甚至是极其敏锐的,在这种僵局下,他很快就找出了唯一可能的原因:“是……因为许娘子吗?”顾知泽没说话,仍然是那样冷冷的看着张师兄。倒是张师兄听到后面几个字,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闭上眼长叹了口气,腰背佝偻的他看起来比白天见时老了许多,张师兄没有拨开顾知泽的剑,而是直接承认了:“是。”“若是病症难治,也总会有,有办法的……”张医诠越说越小声,他清晰的意识到,顾知泽是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要杀了张师兄的,回想起之前他看到的和所疑惑的,张医诠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又很快消失殆尽,快的让人抓不住。“呵,”顾知泽冷笑一声,话都懒得再多说,径直抬高了剑,道:“这个秘密,还是永远烂掉为好。”张师兄哀叹了一声,伸出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见他的真面目,包括只见过他年少时期样子的张医诠。张师兄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眉角斜着在脸上划了一整道,看样子应当是陈年旧伤,难看的出奇,像是一条长而丑陋的蜈蚣爬在脸上。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师弟,这件事是我的错,这债终归还是要还的。”一个存心要杀,一个甘愿赴死,张医诠不敢靠近,只好在原地劝阻两人:“殿下,师兄有什么得罪您的,还望您让他说清楚,再不济……您身上的蛊毒也还未清尚且需要医治啊!师兄,你快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我自幼相识,竟连我也不能说吗?”张师兄叹了口气,刚要说话,被悬到颈边的剑划了一下,还好他偏了偏头,只脖子上余出一道血痕,没有伤到要害,这就是不让说的意思了。顾知泽口气嘲弄,浑身上下是掩盖不住的杀意:“这种事,你想是拿出来当谈资的?”张师兄摇摇头:“不,让我说完吧,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痛苦里,等我说清楚这一切,你想杀就动手吧。”张医诠苦笑起来,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等张师兄自己讲完,他才能知道顾知泽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此刻,张医诠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影子,但是他知道的太少,所以还完全串联不上。张师兄长叹了口气,他脖子上的血淌进了衣领里,但是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一年我得师父召见,他告诉我,师兄弟中他最看好我继承他的衣钵,于是想要教我医术与蛊毒制衡之道,我那时候尚且年轻,十分气盛,只读过几本书,就认定蛊毒是腌臜的东西……”直到他为了采一种珍稀的草药,独自一人远赴深山却不小心摔断了腿,在那里的崖底,生活着一个以炼制蛊毒为传承的部落,张师兄被那部落里负责上山采药的药民无意救下,就给带了回去。这也是一切的开始。那个部落很小,因为不通外界,甚至已经消亡到只剩下几百人,他们之中,以年龄最小的但最具天赋的少女为尊,起初的张师兄不能理解,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残忍的传统,数十年选出一个天赋极佳的女子继承整个部落的蛊毒之术。她拥有权力,也失去自由,不能婚嫁,也不允许和人有私情,不允许离开部落,因为整个部落所有的关于蛊术的传承都要由她传给下一代,代代相传,直到灭亡。那少女年龄与张师兄相仿,见着生人觉得十分新鲜,便常常偷跑来找他,而且总是吵着要听外界的事,张师兄腿伤不能挪动,屡次被少女以蛊毒戏耍,那少女很喜欢张师兄,但他因为十分厌恶蛊毒,对那少女态度一直十分冷淡。后来因缘巧合,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甚至在意乱情迷之中还偷尝了禁果。那少女为他怀了孕,知晓若是让部落人知道,便是只有死的下场,她对张师兄说愿意抛下整个部落和他离开,但是张师兄喜欢她,却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厌恶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