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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蒋灵骞淡淡道:“你要说什么?”沈瑄默然。他本来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一直以来那些话他都一遍遍心中翻腾的。悠悠生死别经年,他梦里也对她倾诉过一万回。可是这一时间,他却又无从讲起了,只好呆呆的瞧着她的脸。刚才在沉香苑里并肩御敌,一切都很真实。这时停下来了,可以好好的看她了,那张面容反而变得虚无飘渺,和脑海里深深刻着的记忆,似乎一样,又似乎不同。这是真的么?是她真的回到自己身边了,把一切的别离和凄楚驱赶得一干二净?他张开双臂,把离儿紧紧拥住,生怕她一会儿就要消失似的。“你告诉我,是我现在做着美梦呢,还是过去三年只是一个恶梦?”他喃喃道。蒋灵骞笑道:“你现在是在做梦。”她对沈瑄发发脾气,历来时间长不了。“真是好梦啊……”沈瑄见她笑靥如花,眼中却似莹莹有泪,不觉低下头去,深深的吻了她。一滴鲜血淌在地上,蒋灵骞惊叫了一声。原来沈瑄的手指,被清绝剑割破了,他自己却没察觉。两人红着脸相视一笑,忙着裹那根受伤的食指。擦得晶莹剔透的清绝剑上,沾上了一点碧血,有如在洁白无瑕的宝石上嵌上相思红豆。沈瑄抽出自己的洗凡剑,与清绝剑并排放着,两人一道细细端详。看了多时,沈瑄忽然道:“离儿,今天见到了你,人世间没有再大的快乐了。可惜杀了这么多人,想起来就败坏心情。”蒋灵骞悠悠道:“是有些可怕。不过你杀的都是该死的人。”沈瑄苦笑道:“知道他们该死。我是说,平生头一回这样杀人,很不舒服。”蒋灵骞眨着眼睛道:“不会罢!你杀了吴越王妃,早就名满天下了。还会为杀人而烦恼?”提起吴越王妃,那就是沈瑄的一块心病,时不时隐隐作痛。不过现在他只想着,这块心病,最好别传染给离儿。他只是解释道:“吴越王妃是自杀的。我没有杀她。”又把对钱世骏等人说的话,向蒋灵骞讲了一回,却又强调,吴越王妃自尽并非因为败在他手下。蒋灵骞低头道:“你没有骗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她临终前说些什么?”沈瑄有些茫然,又不愿说谎骗她,只得摇摇头不回答,却转而问道:“离儿,你还没有告诉我,她的无影三尸掌不是伤了你么?你究竟怎样逃得性命?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去,就是三年?”蒋灵骞笑道:“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呢?”沈瑄也笑了:“那你就先告诉我,尸毒的解药是什么。”蒋灵骞道:“你也想不到罢,就是巫山派的‘金盔银甲毒’。那时我没有吃‘金盔银甲毒’的解药,身上还有毒质潜伏。正是这种毒质,和尸毒相抗衡,居然让我活了下去。那时我在海边等死,晕厥过去。正好姐姐到无根岛上来找她的一个师兄,就把我带到她的船上。“但是这两种毒都十分的厉害,我虽然死不了,却总是晕厥不醒。姐姐只好把我带回巫山,用自己的功力为我疗伤御毒。我体内的毒性被暂时压制,这才醒了过来。那时我被尸毒侵染,变得跟鬼一样难看,真的不敢来找你。可是潜伏的毒质终有一天会发作,将来不死也是废人一个。姐姐就说,既然金盔银甲毒可以抑制尸毒,也许调整一下金盔银甲毒的配方,就成了尸毒的解药。于是她就带着我,走遍三峡,采集各种草药,配成各种方子给我吃。我都记不清那两年吃过多少药了。总算姐姐的心血没白费,今年开春的时候,我体内的尸毒消解了干净,再也不用怕了。至于金盔银甲毒,解药是现成的。”好险啊,沈瑄暗想,若不是重重的巧合,他的离儿……却是幸而她遇见了那几乎半人半神的白衣女郎,否则世上有谁能救她!蒋灵骞道:“我可就欠了姐姐一份大情。本来三年前,她就要清理樊胡子的事情,却为我耽搁了。姐姐说对付樊胡子本人不成问题,但苦于她爪牙甚多,所以我就答应帮她。”沈瑄道:“她是巫山老祖的掌门弟子么?为什么和她师姐过不去?”蒋灵骞道:“她是巫山老祖的关门徒弟,比师兄师姐小得多。巫山老祖从前收了三个徒弟,都很不如意,尤其是都犯了不许婚嫁的禁令。巫山老祖晚年时再收徒,考查的十分严格。姐姐传了他的衣钵,却也立过重誓,一生不嫁。樊胡子早年间和她师兄纠缠不清,老祖临终前才知道,就吩咐姐姐将她除了。”“巫山老祖的禁令,也真是奇怪。”沈瑄道。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巫山自古以来,就是梦幻奇情的象征,偏偏巫山派却要求弟子恪守清规戒律,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曾宪子如此热衷于徒弟的婚事,大约是对早年间自己师父的压制,产生了逆反罢。“后来姐姐就让我也做记名弟子,教了我一手巫山派的剑法。”蒋灵骞忽然道。沈瑄道:“怪不得我看你的剑法,与从前大大不同,只好用‘神奇’二字形容。不过,”他忽然想到,“怎么你也做了巫山的弟子,那岂不是……”神情中大是惊惧。蒋灵骞“噗哧”一声笑了,道:“是啊,我也不嫁人了。”沈瑄心想这多半不是真的,却又忍不住焦急,攥住了她的手:“你别吓唬我!”“傻子!”蒋灵骞嗔道,“我都说了,不过是记名弟子,没有列入巫山门墙,用不着守那些规矩。而且,姐姐也说,规矩是人订的。现在她做掌门,不会要求将来的门人不论婚嫁,——实在不近情理。如果樊胡子不是在南汉作孽太多,姐姐也并非定要取她性命不可。不过姐姐自己,她脸上的面纱,是一辈子也不能取下了。”沈瑄心中一动:“你见过她的脸么?”蒋灵骞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却道:“她这样子,就练成了当世无双的武功。”沈瑄道:“你学的剑法,也算当世无双了。”蒋灵骞低头道:“这套剑法很特别,是巫山老祖别出心裁独创的,只传过三个人。另一个,就是我的父亲。”她的父亲,沈瑄心里“咯噔”一声。那么说,她已经知道了。沈瑄握住了她的双手,轻轻的揉着:“离儿,你别难过啊。”“从巫山下来以后,我回过一趟天台山,想安葬爷爷。”蒋灵骞轻声道,“那时为了下山追你,只来得及将爷爷草草埋了,哪想到一去就是三年。回到赤城山,发现不知什么人,已经将爷爷安葬得好好的,还竖了一块石碑。”沈瑄道:“也许是你爷爷的朋友。”蒋灵骞摇头道:“爷爷从来没有朋友。已经下葬许久,也无法查访那人了。我去清理爷爷的遗物,却发现了一份遗书。是那几年爷爷等我不回家,怕自己死在前头,事先写好了的,好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还夹了一份血书,是我父亲临终前写下,留在我的襁褓里。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亲生父母而不得,想不到爷爷已经把答案留给我了。”“他为什么不早告诉你?”沈瑄道。蒋灵骞道:“你也知道,是听我的……吴越王妃说的?爷爷,其实是外公,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小时候,父亲在庐山上,被我的七个师伯围攻,后来一个蒙面高手,把他推下了悬崖。如果不是爷爷及时赶到,我也被那个蒙面人一刀砍死了。爷爷从来不向我说这些事,许是觉得我还小,怕我听了难过。不过,他总不能瞒我一辈子。我和吴越王妃闹成这样,他恐怕想过也没想过。”沈瑄听见她始终提“吴越王妃”,不肯改称母亲,心里一阵黯然。“瑄哥哥,”蒋灵骞道,“你是瞧着她死的,她、她……她究竟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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