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还好好的。”
只是这么一句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管锌才睁开眼,将鼻尖儿抵在卜一的鼻尖儿,说,“我会好好的。”
靖岳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破碎地吻着管锌的后颈,他没有说话。说出任何一句话都是痛苦的。
--管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失去你。
爱的本质是失衡,爱的尽头是心力交瘁。
第章
在藏区的作为有了实质性的意义,当意义扩大,就不再是个人义务或责任,它将被覆层媒介包裹,成为认知工程学的实验对象。
当然,随着媒体的宣传,这个地方会被更多人知道,看清它的面目关注它的贫瘠,偏僻,孤苦伶仃,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来支教,增加产投,让孩子们获得更多看世界的能量和途径,教英语的,教法语的,甚至更小众的语言……让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能匹配到合适的生产力。
基于这些原因靖岳同意了采访,让这些可能有更充足的认定。管锌知道靖岳从来不是因为宣传他本身。
谷妤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竟然不违和,尽管是女子,却也只身一人,长衣长裤,胶鞋,脖子上挂着nikon-d(尼康-d),上衣的口袋里有录音笔和签字笔,把笔记本扎在裤腰边上。没有城市的霓虹色彩,朴实的烟火气。
看到她的这一刻,靖岳知道,这里,有救了。
作为记者--那时候谷妤还没有真正拥有记者的身份,但也算得上是独立的媒体工作者--她有她的专业性,去到这个地方之前她已经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对那里仅有的,匮乏的师资力量都有所涉猎,访谈的话题有层次递进和逻辑规划。
采集教学资源,不用刻意营造,这里无一不透露出真实性。谷妤在教室外拍照,没有追求光影结合或者构图所需地去找角度,但也不算随性。上课的是管锌,讲生物,还没到关于活体生命的那些内容,停留在植物这一层面。
黑板上画着图,将成熟的植株剖析,讲胚珠,卵(战略间隔)细胞,精(战略间隔)子,受(战略间隔)精(战略间隔)卵这样的词汇也没有表露出羞耻的神色。
谷妤拍下来。
管锌原本就不想与之打照面,倒不是不想宣传这里,只是见面难免会有言语的往来,说得多错得多。他没有接受采访的打算,也不觉得这一切与自己相关,那些对比起专业的,庞大的院校来微不足道的成就是靖岳的,不是他管锌的。
凡事有万一。
就怕这万一。
快门声和陌生女子的到来很快吸引走学生们的注意力,管锌索性下了课,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他们很快包围住谷妤。问东问西。因着这纯朴无暇的善意所以谷妤也不反感,认真回答孩子们的问题,介绍起身上因来时负重有限而精简后的各类设备,允许他们触摸和感受。
管锌躲得远远的,并不参与,但内心觉得清冽,也很感激谷妤的到来,仿佛已经让这个带着暗灰氛围的,孤独的山村有了艳丽的未来。
之后回归到工作状态,管锌不习惯,多余的动作无意识地做,粉笔不停地戳自己的掌心,戳完左手戳右手。
靖岳立时察觉,带谷妤离开,询问她是否有意向去了解一下藏医。
谷妤貌似兴趣不大,说道,“我想去看看图书馆。”
靖岳给谷妤打预防针,说,“很袖珍,或者都称不上图书馆。”
“听说你捐赠了许多书籍。”谷妤把录音笔拿出来对着靖岳,“想来也是不易。”
靖岳也觉得不自在,他偏了一下头,谷妤便把录音笔收回到口袋里,还是处于工作状态。
谷妤在这里逗留得并不久,当日晚上就结束采访就离开。
这个贫穷的物资稀薄的小地方终于因为一次曝光而被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千万里的人知道--连阿那尔都知道,她在邮件里问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谷妤发布的文章没有夸张,如实报道,只是稍加润色。
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靖岳一脚踹走铁皮桶,它在地上滚了几滚,最终磕在了墙角,还是停了下来。
管锌不去捡那个额铁皮桶,反而走过去抱这靖岳,他听见靖岳说,“我原本以为不是这样的。”他回抱管锌,收紧手臂,“我以为可以再也不用发生这些事的。”
可发生了。这些事。
谷妤一仍旧贯地展示着她的专业性,在藏区收集完资料回去也并没有懈怠,互联网的记忆几乎没有规避,她可以彻夜深挖。把管锌与靖岳的关系戳破这件事并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允许。但某些层面来说可以不需要他们允许。
但这件事到底像是为所有荒谬开脱的措辞,让原本可以拒绝的事都戴上不得已的帽子,让一些善良变成盲目地牺牲,或背叛。管锌和靖岳迅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网络上说什么的都有。骂他们也连带着骂这个群体的有,或者认可他们的作为但对这样的关系持保留意见的有,又或者容纳度较高表示支持的也有众说纷纭,管锌已经漠然,看到这些也只觉得无非是大学时期的贴吧事件再现,但他并没有向上次那样被锤击--身体,或者心理都是,反而无谓。
他合上刚刚还在写写画画的书,反过去安慰靖岳--尽管对于谷妤所采取的方式,管锌也并不认同,但他始终还是认定国家政策的保守一定有它的原则,他,和靖岳能做的只能尽量不违背,至少他们从来没有教唆他人如此。就连在新川中学被当场处刑的那一天,因为有个学生在其中靖岳都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