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忙于政务,她忙于学习,于是两个从早忙到晚的人,始终没办法去坐坐。
本以为纸条是沐谦特地策划的一场浪漫,于是她开始想像玫瑰花、烛光、美食,没想到出现的竟是令人心胆俱裂的噩耗。
男人自称是齐沐瑱麾下的将军,他说:“王爷已经答应拿姑娘作为条件,交换不费一兵一卒,顺利坐上大齐王朝的皇位。”
什么?她听到的不是这个样子,她听说京城使者带来齐沐瑱的虎符,齐沐瑱身中奇毒,再三思量后为大齐百姓着想,决定交出政权。
哪来的交换啊,是对方胡扯还是沐谦刻意隐瞒?对方一番解释后,还将沐谦的亲笔回信予她一观,信中,沐谦确实亲笔写下,同意用妻子与他交换四十六颗人头,里头甚至钜细靡遗地写下交换方式与时间。
男人又说:“皇上命属下转告姑娘,他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除姑娘之外,身边再无其他女子,倘若姑娘还有其他要求,可以告诉属下,皇上必定会为姑娘周全。”
真要彻底昏了,她只能挤出为数不多的理智来试着分析。
当初沐谦宁愿一死,来交换德兴宫上下七十余人的性命,那么他同意用她来交换将会在战争中牺牲的无数士兵也是可以理解的。
身为帝君,这绝对是个正确的好交易,别说她只是小官员的女儿,就算是皇帝所出的高贵公主,也得为两国太平去和亲,要不怎会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塚向黄昏”的千古佳句。
她必须承认,沐谦做的决定没有错。
可是那样正确的决定却刨了她的心,挖得她鲜血淋漓,痛得眨不了眼睛,无数呐喊在心底狂吼。
还以为是拨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她被猝不及防的大雨浇得浑身湿透。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王府的,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醒来就发现,只是场无聊梦魔罢了。
她回屋,把伺候的人全赶到门外,拉起棉被,蒙着头逼自己入睡。
但是……怎么睡得着?
他没说啊,一句都没说就直接替她做出决定,完全不顾虑她的想法。
是不是想穿上龙袍的人,都得先学会割情断爱,才能把权力昇华到无与伦比的境界?
所以他决定牺牲爱情交换位置,于是她的爱情消失,情话成空,过去发生的一切通通不算数。
向萸不想哭的,但眼泪自顾自淌下,咬住棉被一角,哭得凄惨无比。
她不要嫁给齐沐瑱,不要成为太上皇的女人,她只想守着齐沐谦。
混沌的脑袋突然清醒,但是她要怎么守?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在这时候突兀地挤入脑中。
他将来要当皇帝的呀,他会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她哪有那么长的手臂可以当守门人?糊涂!她只想着玫瑰芬芳,却没考虑过蜂蝶满堂,等他成为皇帝,身边千娇百媚、姹紫嫣红,而她纵使与他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又能得他几分微薄的真心。
到时各种机关算计,到时他无法容忍她的蠢笨无知,到时她会不会因妒成恨,变成第二个杨玉琼?
一时间绵密的酸楚从空气里集聚,丝丝缕缕,如梅子细雨浸染过全身。寒意自肌肤侵入,彷佛有无数冰冷触手,密密地在心底滋生蔓延,嫉妒将周身爬满,缠绕得她不见天日,只余一片空洞。
猛地扯掉棉被、弹身坐起,她不要!她拒绝分享丈夫,拒绝当交换礼物,拒绝变成不堪女子,她必须逃跑。
对,跑得远远,跑到齐沐谦和齐沐瑱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么即使失去爱情,她还能确保自己不会堕入另一个悲剧。
跳下床,找出一块布,衣服收几件、首饰收几件,把微薄家产二百两银票也收进去,再收点笔墨纸砚、颜料……
不行,太大包会被发现。
犹豫片刻后,她把笔墨纸砚拿出来,颜料拿出来,但是想了想又收回去,这些颜料是沐谦特地命人搜罗来的,稀有又珍贵,只得咬牙硬塞。
收下颜料就得牺牲首饰,她只能挑选几个又小又贵的贴身收藏,穷家富路以防万一。
走到桌边,看着桌面上的图画,牙一咬,卷起来收进包袱里,那是她花好几天画的美男图,主角是长得天怒人怨的齐沐谦。
就当做记录留念吧,好歹这辈子爱过一个不平凡的男人。
她满心悲怆时,窗外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要带就带真人离开,带张画做什么?不能抱、不能亲,连牵手都不行,有意思吗?”
向萸猛地转身,对上齐沐谦的笑眼,糟糕,被发现了!“至少它是我专人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