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隔着一扇小小的窗子,无声地听着噼里啪啦的春雨和惊雷。
拾九深吸一口气,她想,楚逐必定召见过李御医了,也知道了她那时候在说谎。
这番兜兜转转下来,他心里的怀疑肯定又加重了几分。
可是,他召见李御医的时候应该是在白天,便是要质疑和审问她也应该在那时就传唤她前去对质,为何会等到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窗前?
拾九想来想去,仍是不解。
罢了,楚逐做过的令她想不通的事还少么?
随他去。
拾九决定不再因楚逐的奇怪行为影响自己。
她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候,楚逐扣响了窗柩。
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像极了拾九此时的心绪。
她五指渐握。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已经不想再跟他绕弯子了。
拾九几步走至床边,唰地一下打开了窗子。
窗子一开,哗啦啦的雨声便愈加清晰地闯入拾九的耳朵,带着潮湿的水气和泥土的味道向她扑面而来。
拾九脸上带着一瞬间的错愕。
窗外的楚逐全身湿透,一身苍青色的衣服上满是淡淡的黄土泥泞,似乎是未被大雨冲刷干净而残留下来的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上会有泥土?
她情不自禁地顺着袖子看向他的手,那双总是一尘不染的手此刻也不复净洁,带着被泥土沾染的脏污,连指甲缝都有黄色的泥渍……
此时,在一帘厚重的雨幕前,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一个可怕的想法跃入拾九脑中。
在这窒息的氛围中,她反而没有心绪大乱,甚至连声音都平静得听不出起伏:“王爷半夜不睡,出现在我房间外面所为何事?既有大门,又为何敲窗?”
楚逐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着她,半晌才道:“今月姑娘可有雅兴,陪我下一盘棋?”
拾九怔然,她想的是他或许开口便是质问,或许开口便是痛诉,却没想到,他依旧叫自己“今月”——
却让她大半夜陪他下棋。
拾九实在不懂楚逐的心思,却讽然地笑出了声:“王爷都这么说了,小人有说‘不’的资格吗?”
“你有。”楚逐道,“你若不喜,可以拒绝我。”
许是在冷风冷雨中冻了许久,他的声音带着哑意,却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拾九却蓦然察觉,他已将“本王”改成了“我”。
细细想来,从小到大楚逐在他们这些府里人面前,都是自称“我”,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自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