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地把饭吃完,午后又被一些杂事占据,临近傍晚,徐谨礼到了该修行入定的时候。
门扉尽开,他坐在宗师殿内,月亮高悬,满地银霜。
偶有一阵风吹来,白帘跟着飘动,月光迈着步子慢慢朝室内走,直到照在他身上,徐谨礼睁开了眼。
他看着那些飘动的白帘和发白的月色,抬头久久地瞧着月亮,不明白自己为何静不下来?
将袖子推上去,他看着自己的手腕:左手上这道若有若无的红痕到底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咒印,可是施加灵力之后又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曾去研究过这种咒术,所有红色的咒印多半和情有关,他不在意什么感情,更别说去研究这方面的咒术,那自己手上的这道红痕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来的呢?
徐谨礼想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没甚意思,既然感知不到它的作用,那就是无用之物,不必浪费时间去深究。疑惑的念头消下去,他重新沉下灵力入定,一如所有的昨日和往常那样,直到天明。
每天要做的事对于徐谨礼来说都差不多,这百年来,除了大战后那阵康复期,别的日子他都是这样过,循规蹈矩。
也有不同,他要下山去解决一些百姓论为妖邪作祟的事。但这种情况很少,自从妖魔被赶出重天结界之后,几乎没有妖能够深入人界作祟,多数都是官吏没能查清楚案情而将祸怪到了妖魔鬼怪的头上。
比如那座离奇被大火烧光的宅子,他调查完发现只是一青楼女子怨恨那曹姓男子背信弃义,所以去放了火,事到临头判案的时候,那女子还一直不认账,说是有神仙显灵相助她,她所做的不过是天意。
把自己犯错的念头怪在天意,这种老掉牙的陈词滥调徐谨礼早已看了不知多少,连眼都没眨便离开了判案的公堂。
人总是擅长在怨恨时给自己报复的理由添上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即使加诸的再多,也改变不了铸成大错的事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而已。
徐谨礼回程时,去那李记点心铺那买了些点心,碰巧遇上隔壁卖布匹的老板娘在和人吵架,那老板娘说:“别胡说八道、含血喷人!分明就是狐妖做的,怎赖到我头上?”
一男子愤慨:“狐妖要我的银钱作甚,分明就是你偷拿了!”
“鬼扯,我哪来的力气和你抢钱!你这个腌臜货平日不干好事,有甚么言语在外人处,净来欺负老娘!你自己捂捂良心,几杯马尿下肚就开始埋汰人,怎不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
徐谨礼听到狐妖两字短促地皱了一下眉,随后又舒展眉目,他并未在山下感受到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许是又将那错推在妖身上。
这种场面他嫌吵,不会多做停留,拿了系好绳的点心纸包便离开了。
才走到一半,他看着手里提着的那袋点心又开始疑惑,眼神停留在外面那层油纸上:这点心是谁爱的吃来着?
这种困惑并未在他心中停留太久,反正买了东西上山多半要进徐听云的肚子里,那孩子来者不拒。
回去将点心递给徐听云,徐听云接过时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师父很少会买点心回来带给她,她平日里更爱吃的都是肉脯和蜜饯。
等她打开油纸,手一下子停在那,里面整齐码好的透花糍、蛋黄糕、杏仁酥全都是苓茏爱吃的东西。徐听云一下子那股苦闷又涌上来,手撑在桌边,没去拿。
徐谨礼看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不爱吃?”
徐听云反应过来之后拿了一个透花糍一口塞进嘴里,眼里含着一点很快就能消下去的泪光,鼓鼓囊囊对徐谨礼笑说:“没有,好吃好吃。”
徐谨礼给她倒了杯茶:“慢点吃,别噎着了。”
徐听云随便嚼嚼咽下去,喝光了那盏茶,坐着睁大眼眨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徐谨礼看她愣在那,问了句:“真噎着了?”
徐听云放下茶盏:“嗯,吃太快了,缓一会儿。”
这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偶然,徐听云发现师父他忘了苓茏,但没忘干净。
桌子上的菜经常有苓茏爱吃的白斩鸡,但是徐谨礼从来不夹,杜惟道也不吃,只有她为了不露破绽会动两下。
苓茏的衣服做好后被店铺派人成套送上山,徐听云也是在看到那些和钧天宗制式略有不同的轻便裙装时才知道,原来师父他是按年给店铺付的钱。她不知如何遮掩过去那完全不和尺寸的裙装,毕竟她平日里也不穿裙装,只能昧着良心在店家走后说他们送错了,等后面她下山去把衣服还回去让他们重新做。
抄诵经书时,徐谨礼从书房翻出了一堆《北斗经》的临摹,被好好地折在一起,放在一个盒子里。徐听云那会儿刚好在书房找一个咒令,转头看见那些整齐收好的纸,急忙冲过去说是她抄的,忘了拿回去。徐谨礼笑说她的字怎么退步这么多,比小时候写得还不上路子,徐听云笑嘻嘻地拿过纸来没说话,回去把那些收好放在她厢房里。
这种琐碎积压的越多,越是让徐听云觉得心里苦涩、郁闷。有时候她巴不得冲去把什么都告诉师父,可一想师父只有十年不到的阳寿,若是剩下的日子想起这些事却再也见不到苓茏,势必要带着这些遗憾度尽晚年,她就一堆话卡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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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次写到泼辣角色要骂人我都比较难受,真的不会写他们如何叫骂,最后去水浒里找了两句复刻了一下,效果很烂,等我写完这本多去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