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来个同龄人一起玩,自然是高兴的。”沈柯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去负荆请罪了。”
马车里装了不少厚礼,沈柯环视一圈,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这是赵夜阑赵大人所赠,他现在是用不上了,倒是可以转赠给那个人,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劳烦一下,请问柳家怎么走?”
“柳家嘛,直走就是了,最大的宅子就是他们的府邸了。”路人回道。
沈柯这才掀开帘子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小五也是金陵的,就是不知道住在哪个巷子里。想起小五曾说过的在青楼里干过活,不由得有些心疼,待看到左前方的青楼时,脑海里又浮现起小五哼的调子,忍不住想笑。
“看个青楼,这么高兴?”沈岩清又哼一声。
沈柯没解释,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忽然被前面小桥上一个男人吸引住目光,距离有些远,加之光线昏黄,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男人悠闲地骑着马穿过小桥,桥边的柳枝拂过他的发梢,青楼里的姑娘们旖旎地冲他叫喊,锦帕落在他的身边,他伸手接住,旋即骑着马来到青楼门口,潇洒地跃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马车恰巧驶过青楼大门,他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莫名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马上就要到了,阿柯,你真的要这副装扮去见柳家人?”沈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好好一张脸,居然故意往脸上抹黑,还贴了一串络腮胡,眉心贴颗大痣,她这个亲娘看着都嫌磕碜。
沈柯点点头:“嗯,这样更方便退婚。”小五是这么跟他嘱咐的。
“可是我怕丢人。”沈夫人道。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沈柯安慰道。
沈夫人扶额,认栽似的倒在丈夫肩膀上闭目养神。
马车停下,一家三口陆续下车,下人们已经去通报了,不多时柳老爷就携着家眷出来迎接。
“沈大人,沈夫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柳老爷依然风采卓然啊。”沈岩清笑道。
沈夫人环顾一圈,疑惑道:“月如呢?”
“哎,月如她前两天生了病,怕怠慢了几位贵客,正在房中休息呢。”
“怎么说这种话,我与她是过命的交情,还会怕这些,她在哪里,我亲自去看看她。”沈夫人说。
“阿七,你带沈夫人过去吧。”
“是。沈夫人,这边请。”一个乖巧的姑娘行了一礼,带着沈夫人往后院走去。
“舟车劳顿辛苦了,沈大人和公子快请进。”柳老爷说道。
沈柯跟随父亲一同进入柳家宅院,入目便是宽敞的庭院,种着一些奇花异草,四角各自放着一个青铜鼎,用于储雨水,管中窥豹,可见其奢靡程度,也难怪张默阳时不时就提起柳家的金夜壶。
不过环境是次要的,他暗中打量了柳家一行人,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婚约对象。
这时,路过的下人不小心打碎了瓷碗,一名年轻男子立马教训了起来,把下人吓得跪地求饶,泪眼涟涟。
沈柯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又注意到旁边两名男子正偷偷谈论他,脸上的讥笑藏都藏不住,隐约听见“真丑啊”“嫁过去还不得笑死个人啊”之类的话。
他默默看向别处,又见另一名男子身边陪了三四个小妾,正低声咒骂自己的孩子:“这里有客人,赶紧滚回房间去。”
沈柯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听见父亲故作随意地询问柳述在哪里。
想来这柳述就是他的婚约对象了,他在心里暗松了口气,原来不在这里,幸好。尽管是来退婚的,但他也还是不希望对方太过混蛋。
谁知柳老爷叹了口气,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倒是那个训斥下人的男子幸灾乐祸地说:“柳述?他这几日都夜宿青楼去了,白日里基本找不到人。”
沈柯再次对这家人的印象跌落谷底,沈岩清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可旋即又暗自庆幸是来退婚的,这要真让儿子跟他成了亲,他沈家的脸恐怕是要丢尽了。沈夫人神色复杂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柳老爷尴尬捂了下脸,卢月如还能因为羞于面对,而装病不见客,他却不行,还得赔笑:“犬子顽劣,让沈大人见笑了。”
沈岩清也陪着他尬笑。
柳老爷的目光又落在沈柯的脸上,心道小时候还挺英俊的小孩,怎地长开后如此丑陋?
不过听说他儿子在外已经找了个貌比潘安的俊才,他又暗自庆幸,看来这婚还是退了好。
晚饭期间,卢月如也没出来出饭,沈夫人在房中陪着,两人在里面吃饭。
外面柳老爷只让几个儿子陪客人吃饭,结果沈家父子俩吃得很是头疼,简直如坐针毡,跟这几个年轻人真是没一句能聊到一起的。
饭后沈岩清偷偷跟沈柯嘀咕:“看来这婚是非退不可了,一群纨绔子弟,令人头疼。我瞧着柳家人似乎对你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太满意,你娘去柳夫人那里试探口风了,顺利的话,兴许能直接谈妥”
“好。”沈柯点头答应,想着明日就要回京,不如抓紧时间去城中逛一逛,买点东西带给小五。
趁着其他人都在抓着爹喝酒闲聊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柳家,自己一个人出去闲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