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阴虽不是颍川郡的治所,可也向来富庶。所以黄巾之乱甫一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太平道教徒盯上了这座城。
他们在头顶戴上黄巾,他们拿上家中的木棍锄铲,他们一路集结,并号召路上流离失所的百姓。
“皇帝昏庸,官府不仁,我等该诛灭暴君,另立苍天!”
普通百姓其实不太在乎皇帝昏不昏庸,官府仁不仁义。这些人听到渠帅的话后,依旧是茫然而麻木的,他们的脸上、他们的心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但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问道:“若是跟着你们,我们以后还会挨饿吗,我们能吃饱饭吗?”
“当然能!等我们攻下颍阴、攻下颍川、攻下雒阳,大贤良师就能重新建造一个天下。”
“届时,天底下将再没有像我们一样忍饥挨饿的难民了!”
于是,太平道的部众越来越多,队伍也变得越来越庞大。他们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愿景,拖家带口地向颍阴进发。
就算是颍阴县的百姓,也有被这个愿景吸引的。他们在黑夜中暗暗前行,企图打开那扇厚重的城门,将那些头戴黄巾的同胞放进来。
所幸颍阴令及时发现,才不至于使这座城破于里应外合的阴谋之下。但即便如此,这座城也撑不了多久了。
颍阴令站在城墙上,愁眉苦脸地望着城下的黄巾贼。
这些头戴黄巾的逆贼,就像是一场肆虐成灾的洪水,铺天盖地地朝颍阴袭来,誓要将这座城淹没于滚滚洪流之中。
“阴太守再不派人来援,颍阴可要怎么办呀?”颍阴令看向身后那位芝兰玉树的青年,犹豫问道:“这……荀郎君,这……可如何是好啊?”
阳翟此时应当自顾不暇,如何还有闲兵来支援?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太守身上,倒不如盼着朝廷尽快发兵来援。
不过这些事情,却是不必与县令讲了——若是明言,反而会使其越发忧惧。
荀彧振袖一礼,温言宽慰道:“明府勿忧,援军想必已在途中了。”
县令对这位荀家的王佐之才向来信服,闻言神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毕竟,若不是荀家组织起了颍阴各大族的私兵部曲,单靠县尉手上那点郡兵,那他们这些人早就沦为黄巾的阶下囚抑或是刀下鬼了。
“退敌之事,多赖荀郎率众鼎力支援。待此番事了,我一定在阴府君面前为你表功。”
“是明府抬爱了,彧不敢居功。”
脏污的战场没让青年皱一下眉头,县令的夸耀也没让青年露出半点喜色。
他明明身在刀光剑影的血色画卷,却好像处于风月无边的山水之间,正和三五好友吟诗作赋、踏雪寻梅。
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端的是一身高华气度。言谈举止之间,尽显世家子弟的翩翩风仪。
颍阴令看向轩轩霞举的青年时,不由自主地生了感慨:古之所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说的大概便是荀文若这样的君子吧。
“此处凶险,明府暂且避一避吧。”
颍阴令依言而行,而荀彧则再次去往后方,去慰问受伤的荀家宾客及部曲。
或许是因为粮草短缺,又或许是因为敌方渠帅也意识到援军将至,黄巾贼的攻势变得越来越凶猛。
他们摒弃了近日轮番攻城的战术,豪赌似的发动了全部力量,一股脑儿地冲向城墙。
颍阴县彻底被淹没在了黄色的汪洋之中,远远望去,仿佛一叶飘摇不止的扁舟。只需极小极小的一阵风,就能让它永远沉沦于深渊。
本地的郡兵不够,大族的部曲也不够,到最后,就连荀谌这样的大族子弟,也拔出身上的佩剑,破天荒地守在了城墙上。
为家园,为生存,为忠义,又或是为了利益,人们无一例外地握紧手中的武器,愤然又坚决地望向对面的敌人。
尸体堆着尸体,血液混着血液,素日烟火繁-->>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