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眉梢,她的眼角,她嘴边的一抹轻愁,竟是这样熟悉,就像是,刚从梦里深处走出来的。
“不可能!”云羽嫣的心禁不住噗噗噗狂跳,她暗暗让指甲掐进手心里,让刺痛去証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手心传来的痛却迅速给心底的痛所掩盖,云羽嫣心里的痛像是给千百万细如牛毛的针所刺,教人痛得眼角渗出泪水。
那人竟然趋上前,很近很近,几乎让两人的鼻息也要相互传送。
云羽嫣似给吓呆,一动也不动,只管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沉溺在她的眼睛里。
程日煦低声说,彷彿在耳语:「等了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云羽嫣禁不住身子一晃,后退两步,她的声音,竟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云羽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能言喻的害怕,她想逃,逃出去,逃得远远的,不能再面对她,否则,自己一定会疯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的,却在颤抖:「走,马上走!」
程日煦也不说半句话,只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退出去。
眼见她的身影快要消失,云羽嫣心里的害怕却又给重重的不捨压下,她不由自主地说:「站住。」
程日煦停下脚步,转过身,还是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程日煦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还以为,你会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羽嫣再也按捺不住:「别在我跟前玩把戏!」
「云小姐,她是胡律师请回来的会计师,接替卢秘书负责管理账目。」管家刘小姐在门口出现。
「你……你是会计师?」
「是。」程日煦点点头,声音仍是低低的:「我会把账管好,让你安心做事。」
这话一出口,又教云羽嫣心里一震,她怎么会忘记?那时候,宋星航曾跟她说过:「你对什么都精明,就是对数字没办法,那就让我学会管账吧!可免你心烦。」
这人的一言一语,彷彿在替宋星航重申盟言似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害怕管害怕,云羽嫣还是让程日煦留下来。
程日煦每天朝九晚六在书房整理积账。
她总是低头做事,不多说话。午饭茶点都由佣人捧进书房。若是倦了,便踱步到花园,看着那一大片花海出神。
偌大的房子,要避开不见,绝对轻而易举。
转眼间,程日煦已来了两星期,却始终没有再见到云羽嫣。
但程日煦心里明白,两人纵不相见,云羽嫣也在暗中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程日煦扮作不知,除了工作,她总是在沉思----紧紧皱眉,让眉心出现一道小小的,深深的摺痕----这神思彷彿的模样,最教云羽嫣心弦震动。
这是宋星航的招牌表情,程日煦光练这个已花了一个星期。
那天,云羽嫣吩咐佣人安排,要跟程日煦一起吃午饭。
餐桌上,程日煦用左手执起筷子,食指轻扣在中指上,挟起一片鲜百合,送到云羽嫣的碗里。
----当年,宋星航每餐的第一箸菜,一定是给云羽嫣送上。
云羽嫣颤着手,把一块鱼肉挟到程日煦的碗里。
程日煦苦笑,小心奕奕嚥下----宋星航最害怕吃鱼,但云羽嫣不想她偏食,总迫着她吃,宋星航总是战战兢兢勉为其难地吃掉。
云羽嫣想看清楚她,又不敢看清楚。想开口问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程日煦一直半垂着眼睛,一脸哀伤。
----程日煦知道要让云羽嫣以为自己是宋星航转世,否认要比承认好,要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不能置信,也是挣扎难受。
一个月后,程日煦把工作做妥,便不再来宋宅。她太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
明月夜,花海中,两人静静相对。
「……是你么?」终于,云羽嫣问。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