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孤锦状若无事拉着她坐下,心中却是犯愁:这得怎么唬弄过去?首先,他看见的东西不能太寻常,否则他反应这般大,实在是太不沉稳了。其次,他看见的东西又得不太惹人注意,不然宋云桑方才也该看见的。
裴孤锦思来想去,道:“方才黑夜中有一道光划过,我以为是锦衣卫特制的信号弹。”
宋云桑将信将疑:“信号弹不是很亮吗?锦衣卫特制的信号弹不亮?”
裴孤锦一脸坦然:“锦衣卫特制的东西,自然和寻常信号弹不同的。只是平日使用少,不为人所知罢了。”
当然不为人所知,他回京城还得找人现做。宋云桑似乎是信了:“那光本来是什么?”
裴孤锦被噎了下:“……是流星。”
宋云桑怔住,片刻急急站起:“有流星?我要去看!”
她快步跑去了院中。裴孤锦也不敢拦,跟着她出了屋。夜空中自然是没有流星的,宋云桑仰头等了半响:“阿锦,没流星啊。”
裴孤锦从容好似他真没有撒谎:“早过去了吧,下回我看到喊你。”
宋云桑“哦”了一声,慢吞吞道:“阿锦,你莫不是在骗我吧?”她朝一直在旁洗衣的阿佟问:“阿佟,你方才看见流星了吗?”
阿佟可不是岑修杰,与裴孤锦配合默契。她老实答:“什么流星?没看见啊。”
裴孤锦为自己捏了把汗。却是此时,一阵咚咚锵锵声从隔壁传来。
宋云桑被这静夜里的喧闹声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是隔壁院子在唱戏。唢呐与锣鼓齐响,夹着戏子吊着嗓子的唱腔,乱七八糟的声音塞满了耳朵,哪里还听得见里面的古筝声!宋云桑被吵得眉心都是一跳:“阿锦,什么声音啊?”
裴孤锦心中,默默给岑修杰道了句好!他四平八稳道:“似乎是隔壁找了戏班子唱戏。”
宋云桑瞪大了眼:“什么人啊!这么晚了,找戏班子唱戏?别人不要睡觉吗?”
她骂萧越冰了!裴孤锦只觉舒畅,跟着一起骂:“就是,大半夜弹琴唱戏,有病!”他赶紧劝道:“桑桑,这里可太吵了,我们进屋去吧。晚些他若还吵闹,我便让人去管一管他。”
宋云桑这才乖乖进了屋。裴孤锦逃过一劫,而岑修杰倒也有分寸,闹到了戌时末就停了,萧越冰却再也没敢弹琴。裴孤锦一觉醒来,只觉心情舒畅,却不料吃早餐时,萧越冰又折腾出了新花样。
彼时,宋云桑正吃着饭,便听见了院外有喧哗声。一个男人大声道:“我家公子有东西想给宋小姐!”
裴孤锦是命令过让校尉们拦住萧越冰的人的,可声音却拦不住。宋云桑听得真切,困惑放下碗筷:“阿锦,是找我的?你陪我出去看看吧。”
裴孤锦只得应好。两人行到院门,便见到了刀疤脸阿平。阿平见宋云桑出现,将手中的东西递出:“宋小姐,我家公子昨夜搬来了隔壁。今早他想起昨日不小心拿了你的赏钱,特让我来交还你。”
宋云桑听到萧越冰竟真搬来了隔壁,连忙看了裴孤锦一眼,裴孤锦只是没甚反应。宋云桑并不接那钱袋:“这是给你家公子的赏钱,是你公子卖艺所得,不必还我。”
阿平道:“我家公子说,你若是不收,那他稍后便来给你吹笛。他一首曲子值五十钱,你这钱袋子里,够买他五十六首曲子。”
宋云桑自然不能让萧越冰再来给她吹笛,她思量片刻,朝阿佟道:“阿佟,你的钱袋,既然萧公子不要,你便收着吧。”
她一句话将自己彻底撇清了。阿佟上前接过钱袋子,阿平这才躬身一礼,回了对门。
宋云桑也回到院中,见院门关上,急急对裴孤锦道:“快看看,这钱袋子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裴孤锦才不想看。动手脚是肯定的,萧越冰虽不至于蠢到在这钱袋子上下杀招,但似昨夜弹琴那种恶心人的事,他做起来可是炉火纯青。裴孤锦如果不看,就什么事都没有,看了就难保不被他恶心。
可宋云桑眼巴巴等着他,裴孤锦也只得朝阿佟点点头。阿佟便打开钱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石桌上。碎银和铜钱中,赫然夹着一张小纸条!宋云桑惊讶捂嘴:“真有问题!”
裴孤锦脸色有点臭。阿佟看了眼裴孤锦,拿起纸条打开,念了出来:“宋小姐:越冰此番来扬泰县,实属无奈,却不料能遇见宋小姐你这知己,幸甚至哉。昨日初遇仓促,心中遗憾,诚邀宋小姐来府上一聚,以琴会友。萧越冰上。”
裴孤锦握紧了拳,心中的醋海又翻了天!他半响才能勉强平缓语气道:“不能去。此人谋算成性,显是昨日便打算对你下手。他先是送你琴谱,你若接了,他便可以‘以琴会友’邀你相见。便是你没收,他也留下了你给他的钱袋子,今日正好借还钱的名义,暗中约你相见!”
说到最后几个字,裴孤锦都咬牙切齿了。该死的!死瘸子肯定知道他那点小动作瞒不住,纸条就是给他看的!这是明目张胆偷他的人啊!裴孤锦已经在心中将萧越冰大卸八块了,宋云桑却拉住他,行到一旁:“阿锦,我不去他那。但是,我们可以邀请他过来啊。”
什么?!桑桑竟然想请死瘸子过来做客?!裴孤锦缓缓转头,看向宋云桑,便见宋云桑一脸深沉分析道:“你看他写的,‘越冰此番来扬泰县,实属无奈’。我觉得,他是在暗示想和我们谈一谈。”
裴孤锦强压着醋意与怒火,勉强拉出了理智与宋云桑讲话:“桑桑,此人能在萧家众多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萧家家主,心思难道会简单?他是故意写了这句话,想诱你上钩!”
宋云桑颔首:“我知道啊,所以我说不去他府上,邀请他过来我们这,我们一起见他。这样,他总不能使什么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