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时是个男婴,但他那个出身低微、总觉得全世界都要害他的娘,也不知道是从哪本奇怪的宫斗话本里,得来了灵感,总觉得她生个儿子,必然是保不住的,唯有天马行空的把儿子扮作女儿,才能养大。
但是讲道理啊,连闻罪这样的都没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就觉得自己儿子一定会死。
反正就在这种骚操作之下吧,好好的六皇子,就变成了二公主。
二公主倒也是真的活了下去,却彻底被养成了唯唯诺诺,不是女儿胜似女儿的性格。
而从他成为二公主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不好说天和帝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总之,既然认了这是个公主,那皇室这辈子就只可能将错就错有个二公主,而不是多出来的六皇子。男扮女装丢不丢人还在其次,重点是天子金口玉言,不能成为天下笑柄。
“我偶尔会想,要是把六哥的身份公布了,会多有趣。”闻罪笑成了一脸魔鬼样,“但是看父皇的笑话可以,连累六哥就不好了。”
闻罪真的很想让天和帝丢人,但也必须考虑到勤勤恳恳装了这么多年女人的二公主的感受。
“他,不想恢复自己的身份?”有琴师一愣,他的推理是建立在二公主的一切都是伪装的,他其实是个很有野心,也有意皇位的人之上的,若基础就错了,那整个推理盘都要岌岌可危了。
“不想啊。”闻罪摇摇头,在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里,他最放心的就是二公主了。
因为二公主的性格,是真怯懦,很多时候他甚至给了闻罪一种性别倒错之感。他想变成一个真正的公主,这样就不用强行与整个世界剥离。
性别的优势,大多得益于的是一种洗脑的氛围,这与二公主本身是男是女无关。他从出生开始,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教育,形成的就是怎么样的人格。而由于二公主他娘富有创造力的养育方式,二公主很认真的学过三从四德,被填鸭倾销式的带偏,做的比一个真女人还女人,甚至害怕暴露到有点过了头,连天家公主该有的傲气都没有了。
“所以,她其实是被利用了。”有琴师很快便修改了自己推理,幸好,幸好,还是能说得通的,“有人有可能利用她丈夫,或者她的真实性别,来威胁她去设法杀了二小姐,准备的就是若出了事,就推他出来当替罪羊。”
闻罪点点头:“问题是,利用她的是谁。”
“大公主?”戚一斐提出了明面上最有可能的答案。
大公主从小就性格强势,不爱红装爱武装,又受宠,早早就显露了弄权方面的野心。夺嫡之战还没有开始,她便已经暗中在买定离手,积极想要搅入其中。甚至曾有传言,大公主所谓的对皇子们的支持,都不过是障眼法,她真正想做的是自己当女皇。
可惜,大公主一过了十四,当女皇的美梦就碎了,被“宠爱”她的父皇,亲手斩断。
天和帝这老头,有着所有迷信的人,大概率都会伴随诞生的毛病——重男轻女。不仅如此,他还理直气壮的觉得,大公主应该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在她十四岁那年,就把她盲婚哑嫁的送出了皇宫。
商量也没和人商量,便直接随着赐婚的旨意一同表示,让闻公主在婚后变成王闻氏,从了夫姓。
前一秒还是天和帝掌心的宝,后一秒就姓了王,彻底远离了政治中心,大公主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天翻地覆,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在经历了新婚之夜的歇斯底里后,第二天就重新扬起了温柔的笑容,仿佛真的一夜之间就拥有了另外一个人格,成了一个贤惠合格的媳妇。
连入宫回门时,都好像带上了新娘子的娇羞。
天和帝还很没有心肺的打趣:“朕就说嘛,女人终究是女人,相夫教子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你当时不懂,现在可懂了其中的乐趣?又轻松又快乐。”
天和帝是真的觉得,这就是他对大女儿的爱了。
戚一斐当时就陪在天和帝的身边,彼时他还年幼,个头不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腿都够不到地。他能看到了大公主,在低头下跪那一刻的怨毒与疯狂。那是浓到根本散不开的恶,嘴上说着“父皇英明”,内心说不定已经把老皇帝捅了个对穿。
戚一斐坐在椅子上,直接打了个寒颤,暗中拦住了阿姊想要反驳的动作。
戚一依,性格温柔,是个再教科书不过的大家闺秀。但她同时也很喜欢各种个性鲜明的女子,并不觉得全天下的女人就该一个样。因此,她神奇的几乎和身边所有的女伴都相处越快,包括大公主。
戚一依想为大公主鸣不平,却被戚一斐拦下了,因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甚至有可能戚一依说了,却只会教大公主更加难堪。让所有人回想起,她曾经的飞扬跋扈、势在必得。
那不只是大公主的错觉,所有人都曾很认真的以为,大公主是有戏加入夺嫡的行列的。
十四年志得意满,一夕间永堕地狱。
“他也是真厉害,能做到让他所有的孩子都恨他。”闻罪是完全不介意说天和帝的不好的,甚至他很想拉着戚一斐一起讨厌天和帝。哪怕他明知道戚一斐不会这么做,也不影响他每次都抓紧机会,进献谗言,“他所谓的对你好,只是他以为的好,归根到底,还是自私。你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去领略这种‘好’。”
戚一斐不想和闻罪吵,但也坚持不肯说天和帝的不好,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有琴师见气氛不对,赶忙岔开话题,也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摄政王才不愿意成为太子,以更合法的身份监国,而是自封为了摄政王?”
天和帝的中风太突然,突然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里面肯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