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鸟你,以后见面最好互不交集,我可不想一直倒霉。」他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这由不得你。」既然她口口声声喊他是土匪、强盗,他不做点表示未免大失礼。
突然变成头下脚上的常弄欢先是一怔,继而火爆地捶打他的背。「放我下来!恶棍。」
「等你学会规矩再说,我有义务教好我的女人。」
他大笑地扛着她往外走。
「你敢?我要宰了你……」
声音逐渐远去,屏住呼吸的众人像是看了一场好戏,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但是过了不久,理智清醒回到脑中,他们是不是放纵发生一件现场掳人案,傻傻地放走现行犯,还成了无知的共犯帮助犯案?
「阿喵姐,我们该不该报案?」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宋怜伶终于有出声的机会,可她宁愿扮哑巴。
妙纱的嘴角提不起来,直往下沉。「弄欢姐应该不会有事,她一向强悍。」
「说得也是,我们该同情带走她的挨揍先生。」她在逃避现实,自我催眠一切都没事。
「可是,万一挨揍的是弄欢学姐呢?」她一说,两名女子的心情顿时轻松不起来。
弄欢,弄欢,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断听妙纱提起似曾相识的名字,何冠中绞尽脑汁地翻遍记忆库,一股冲动非要唤醒沉睡的记忆。
蓦地,灵光一现——「弄欢姐姓常吧?」他问得很谨慎,带着一丝兴奋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她没告诉他呀!
宾果,他猜中了,但……「她不是名作曲家‘隐名’的情妇?」
喔!不太妙。
「谁说的?」
一句话有多重解释,无心的人当是疑惑,多心的人则听成「这个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可信度无疑增加了几分。
到底有心还是无心呢?
「你这个人烦不烦呀!娘们似的问个不停,不能让我安静地好好吃顿饭吗?」
肉票比绑匪嚣张是前所未有的事,更逞论大摇大摆地要饭……呃,正确说法是供养五脏庙,照三餐上香焚拜,不可或缺。
人嘛!说想要五谷杂粮兼顾,钢铁的身体禁不起三天空胃,尽管他让她丢脸地冒起黑豆子,最基本的民生问题仍是第一优先。
可以恨他,可以回家钉草人,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虽然很不孝地「弃养」,起码的孝道还是残存于人性之中——说穿了,她最爱的是自己。
常弄欢算是孤儿,十三岁那年父母因船难双双葬身于海底,十一年来未曾打捞起任一部位的遗骸仅是立了个牌位与其他罹难者共同「定居」在灵骨塔,早晚有专人焚香拂拭换鲜花,倒也清幽。
原本她有个妹妹,但因受不了双亲的骤逝而郁郁寡欢,长年居住在老头子养老的瑞士山上,整日与羊群为伍不愿回国。
父亲生前为姐妹们各自设立了信托基金,即使庞大的遗产被课以重税所剩无几,两人依然能衣食无虞过完一生。
孤儿一定是孤苦无依,四处受人排挤吗?
哈!用在她身上绝对笑掉人家大牙,她是因为拥有太多的关爱眼光才决定搬出来自立门户,不管众人的苦苦哀求,甚至声泪俱下。
由于她的父母都是家中最宠爱的么子幺女,一大堆姑姑阿姨,伯伯舅舅们争着要她们的抚养权,各个用尽心机来宠溺,生怕姐妹俩有个不快乐的童年,扭转不过来的观念总以为没有父母的小孩最无助,倾其力给予她们失去的亲情。
一个两个还无所谓,可是一窝蜂的热情就叫人吃不消,老当她们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幼童,思想停滞在少年时期。
可笑的是她身为国会议长的爷爷,一有空就带她去儿童乐园玩,三十几坪的游乐屋全堆满小女生最爱的洋娃娃,还特别整理出一间房间挂小女孩的衣物,千篇一律是昂贵的蕾丝小洋装。
有时她真想大喊别再对她太好,孤儿不是病,用不着特别小心呵护,少了无菌室她一样长得头好壮壮。
刚搬出来的头一年,她那票关心过度的长辈们天天热线追踪,一天起码拨了上百通电话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饭、被子够不够暖、钱够不够花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不是大厦的科技高明得无人可破,她相信他们会打包前来和她挤一层楼,理由是方便照顾她。
近年来,她的独立自主让长辈们很放心,因此把注意力集中在「可怜」的妹妹身上,目前已有几位姑姑、阿姨移民到瑞士,而舅舅和伯伯们也将事业移转得差不多了。
生性不爱嘈杂的她终于有宁静的一天,等爷爷由国会殿堂退休后,两家子人就能在瑞士开发出小小的华人商圈,那时她才有真正的清静,没人再来叨念她衣扣要掉不掉,抢着穿针引线要缝颗小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