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居的,你干吗大白天不上班跑来吓人?不知情的人还份由你是杀人犯。」啧!指缝间还滴下血呢!
好在她早餐没吃,午餐省略,不然准吐了一地。
神情疲惫的言醉醉揉揉酸疼的筋骨。「忙了一夜,有七具尸体。」
「呼!这么多呀!大家都活腻了吗?为过于拥挤的台湾人口数字牺牲小我。」难怪她一身死人味。
「两具从高楼坠落有他杀嫌疑,三具是车祸,四具是来不及逃生的火灾死者,我看他们都想活下去。」验尸报告是这么写的。
身为验尸官必须保持专业理智,冷静地分析刀下每具解剖的人体,查出身上的致命点,根据胃袋残存的食物推断死亡时间或在何处进食,有时僵硬程度及腐烂状况,会因环境不同而影响警方的判断力。
言醉醉热爱自己的工作,相信死人也有申诉的权利,借由法医的手。
七条生命在同一天陨落,她只有惋惜没有同情,人终将走到这一步,他们不过是提早结束,用不着悲伤难过,天堂或地狱只在一线之隔。
「菊花居的,你说得好冷血,一整天看支离破碎、体无完肤的尸体,你不反胃吗?」害她心情又坏了十分。
一想到那画面,真让人不舒服,她是朵含蓄的娇柔芍药呀!
「你镇日谱风花雪月的情歌不烦吗?腐坏人心的靡靡之音。」她微笑地脱下白袍横放在手臂上。
常弄欢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大家爱听嘛!混口饭吃吃。」
她算是误人歧途,学理工的半途叛变,利用唱片公司向外召募好歌好词时插了一脚,从此踏入这行,在升大三时转系,跌破众人眼镜地攻读没啥出路的中文系。
不是她有文学素养或偏好中华文化,而是为了作词顺利,中国文字之优美很难在一时半刻消化,需要加以融入好为己所用。
不食人间烟火只有小说才有,为求三餐温饱她是孤注一掷,为自己开创一番事业蓝图。
到如今都好些年过去,当时所学的诗词造诣全化成一首首畅销歌的原动力,可见她是深具远见的人物,除了走红未计算在她的平凡生活之中。
不爱出风头不犯法吧!她就是喜欢没没无闻,尽管一首歌叫价到近百万的酬金,她仍维持一月一首的基本量,以不累死自己为原则。
「你又完成了一首曲子?」看她反常地要出门,法医身份的言醉醉依常理推断。
「拜托,别当我是你的尸体解剖,本人没兴趣上解剖台。」她揉揉手,一副饥饿难耐的模样。
言醉醉拿出一张五百元钞票。「回来时帮我带一份简餐,死人没办法为自己解剖。」
死因是疲劳过度和饿死。
「哇塞!菊花居的,你太过分了吧!当我是送货员还是快递小妹,我还巴望你能勤劳些呢!」这是她愿意停下来攀交情的原因。
但是,显然对方也有同样的想法,不然鲜少交谈的两人哪肯多说一句话,早就擦身而过了。
「小姐,平时不运动容易脑中风造成下半身不遂,你该勤快些。」言下之意是要她多「运动」。
「姓言的醉人,你在诅咒我不幸吗?」眉一竖,堆积的火气眼见就要爆发。
「不,我在尽一位好邻居的责任提醒你健康的重要,毕竟我具有医生资格。」看诊拿药不成问题。
与其在医院看遍生、老、病、死,她宁可直接面对死亡,情绪上的起伏才不致无法控制,她讨厌失控。
常弄欢大眼一睁地瞪向她。「请记住你是一位死人医生好吗?我还活着。」
这女人真可怕,好意思提起自己的身份,只为一顿早午晚三声并一餐的简餐。
「活人死人都是人,器官构造完全一致,若你出了事我会做最完善的检查,让你走得无窒碍。」活人比死人难缠,而且会反驳她的话。
「呸呸呸!心领了,等你冷冰冰地躺在太平间,我会带你最爱的天人菊会上香。」她朝地上吐了三口口水。
言醉醉虚弱地一笑。「看你生龙活虎十分有朝气,不介意帮垂死之人尽最后一点心意吧!」
「去你的,少在我面前装病号,连续三年获得警界颁发的武术教练勋章,你连叫疼的权利都没有。」所以也不必「哭夭」。
「学音乐的人就属你心肠最硬,难怪治安会败坏。」她借题发挥地发发牢骚。
常弄欢无情地嘿嘿两声。「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市侩的音乐人,不够清高不构成犯罪的动机吧!」譬如掐断她脖子,或是挖掉那双璨如星子的韶翳水眸。
「远亲不如近邻,看来这句话要改写了。」想想她有多久没进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