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冷峻外壳也隐隐有崩裂的趋向。
比起李斯因为在皇帝面前听到了皇帝荒谬造谣向小作文的惊恐,嬴政感受到的,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恍惚,仿佛前途一片黑暗的悲观:
文人对于他的抹黑,已经从普普通通的贬为暴君,批判□□,忽视优点,进化到了这种,这种,这种——地步了吗?
——以始皇帝的城府威严,能破防到如此地步,不可以不说后世人这一招实在太过狠毒。
【“李斯已忘却身在何处,他眼中只有那位折梅在手、缓缓轻嗅的俊美少年。是的,那少年便是他用一生在等待的那个人。”】
——石破天惊。
又仿佛只是那只李斯早有预料的第二只靴子不慌不忙地落了下来,造成的影响和震荡却足够所有的听众,在认识到这一作品原型是谁的刹那,思维如琴弦般崩裂。
仅仅听到这里就足够了,就足够李斯茫然失去了真实的听觉,刹那间觉悟到无欲无求的地步,灵魂飞升一般的通透。
接下来什么“唐突佳人”,什么“相思多年的梦中情人”,什么“凄艳之美”什么“忧郁”之色,在李斯的耳中都已然变得不再重要了。
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眼下还在面圣途中,面前就端坐着恐怕同样被这恐怖文字击穿了所有心理防线,甚至说不定比他还要更胜一筹的嬴政,李斯眼下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平静地躺下,通知自己的儿孙前来聆听自己的遗嘱。
——这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吗?
李斯在这样的人生转折之中,顿悟了后世人口中社会性死亡的真谛。
……直到天幕继续开口,讲到某位小心谨慎的男子为了取信君王,在大冬天的雪地里“徐徐解衣”,直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斯心中躺平的尸体一个鲤鱼打挺活了过来。
大秦的丞相此刻顾不得在皇帝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风度——或者说,他这样的举措,分明是试图在君王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人格。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啊?!”
李斯震怒。
粉身碎骨浑不怕,他也要留个清白在人间啊!
“我,没,有!”
字字泣血。
沉默了太长时间的嬴政,在看完了这一段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的创人画面后,死命扣紧扶手的指尖终于有些颤抖地松开了。
同样聪明的大脑,此刻一样为震撼所填满,空茫到“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该说出什么样的话语。
于是,到了最后,他也只足够苍白无力地说出了一句话:
“朕确实不习惯看……”
秦皇轻易不能打动的面容,此刻竟然清晰地出现了扭曲。
不习惯看什么?
——男人的……
他和李斯同时闭上了眼,感谢天幕转述这一段的时候没有生成任何造谣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