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没嫁人前,老是在跟前绕来绕去,她只觉得孩子还小,不过刚学会走路,还是那个瘦痩小小、爱粘爹娘的小皮猴。
可是欢欢喜喜地将女儿嫁出门后,家里一下子变安静了,空荡荡地,不再见绣花架子前绣花的身影,一颗心顿感失落地慌得很,连着数日恍恍惚惚地,好似丢失了魂。
孩子是娘亲身上割下的一块肉,丢了谁都难受,她心头很空,老在夜里摸着女儿的床落泪。
大女儿被迫入宫,她不舍,二女儿成亲,她虽喜亦慌,两个女儿都让她牵挂得夜不成眠,就怕哪个没安生。
「娘,走得这么急干么,小心摔着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见你了,没少块肉、掉根毛,你女婿胳臂虽粗,可也没把我当牛羊打,你看我还胖了!」
胳臂粗?当牛羊……她打他还差不多!简直无法无天。神情严峻的兰泊宁一挑眉,由着满嘴胡诌的妻子毁谤,看着蒲恩静如春光明媚的笑脸,他心头的一处也柔软了。
不承认是宠老婆,只是不知不觉地将她视为兰家人,免不了要护着、关心着,让她笑着和亲人闲话家常。
「傻丫头说什么糊涂话,女婿是你的半边天,哪能挂在嘴边闲话。」董氏深怕女儿的不懂事在日后会受委屈,叨念了几句又看向令人生畏的冷倨男子。「静儿还小不懂事,说起话来随意了些,她若有什么不对你就管着,把她的孩子心性给消磨了。j
其实在董氏心里,女儿没有丁点不好,既乖巧又孝顺,还很听话的帮着家里赚钱,除了做事慢、说话慢、走路慢,什么都慢吞吞地不急不躁外,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娃儿了。
只是她眼中的乖女儿到了别人家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夫家接受?婆母会不会难相处?天底下的婆婆都是会刁难媳妇的主儿,人情世故懂得不多的女儿是不是每晚躲在被窝里抽泣,怨她这有私心的娘逼她嫁入豪门。
可是在看到笑颜依旧如往昔的女儿,她的忧虑总算可以放下一点,少些忧心。
董氏眼尖地瞧见长袖覆盖下交握着的大手包小手,嘴角的笑意变深了,眉间的愁色淡了,心也安了不少。
和和睦睦的才好、和和睦睦的才好,老天保佑静儿少吃点苦,能得夫婿的宠爱,让她折寿十年也甘愿。
明白董氏话里透出的爱女心切,兰泊宁缓道:「娘子在家可比我受宠多了,娘疼她疼得像亲女儿似,连我都得排在她后头。」话家常的同时,他走进蒲家正堂,目光所及,令他眉头微皱了下,却在几不可察中迅速的松开,面色如常。
对他来说,蒲家就是个穷人家,屋子小得难以住人,就连兰家的下人房都还比这宽敞些。
不是厌恶,是嫌挤,但兰泊宁尽量表现出随遇而安的随和,给顾家的小妻子做面子。
「真的?亲家母不嫌她笨手笨脚又不太会说话?」才几日而已,董氏不相信亲家那边真会视媳妇如己出,顶多不刁难、不端长辈的架子,让新婚的小俩口过几天安稳日子而已。
日久见人心,一切都还说得太早。
不过这传说中眼高于顶、行事狂肆的女婿肯为女儿拉下身段,态度温和,言语客气的讨好妻子的娘家人,她怎能不欣慰?这女婿为人是好的,不若坊间传言的那般骇人。
甫坐下,兰泊宁便自动自发的拿起搁在桌上那妻子亲手做的回门礼,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烤得香酥的核桃酥饼。「能把富贵牡丹绣得像画上去的,还能说是笨手笨脚吗?」
「她也只有那巧慧的刺绣技法拿得出手,别的还真是愧对女婿了。」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一心一意像个傻子似的。说好听点是心细,不肯马虎,实则是执拗,见不得半丝不好,外表柔弱的女儿实则外柔内刚,性子比男子还刚强。
「还有做得一手好甜点……」他脱口而出。
「咦,你说什么?」他嘴里含着糕饼说话太含糊了,董氏没听清楚。
一时不察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兰泊宁亡羊补牢的赶紧将嘴里的核桃酥饼咽下,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掩嘴轻咳。「女婿是说娘子样样都好,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他说着好话,没一句挑剔,把丈母娘乐得笑眯了眼。
此时,一杯清茶送到他手边,正好口渴的他急忙喝下一大口,顺便冲去差点嘻住的糕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