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车马稀薄,天色是即将归于黑夜的深蓝,路上是形色匆匆的归家人,尤尔抻在墙上伸懒腰:“好累——我就说老板怎么这么康概,按日结算还能拿到这么多报酬。”
“原来要干这么多活。”尤尔嘟囔着,语气却不闻一丝不满。
宿林将空酒桶放置在马车上摆成一排,进屋去拿剩下的,嘈杂的声响在开门一瞬间冲出来,又在下一秒闷下去。
尤尔曲起双膝坐在门口,望着浅淡的天空。一天都在喧闹忙碌中度过,这时四下无人打扰,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淡淡的空落感。
往常这个时候,奶奶会捧着热乎乎的毛巾糊在他脸上催他赶紧去睡觉。现在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谁会无条件地照顾他了。
想到这里,尤尔忽然埋头笑了一声。真奇怪,小时候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在狼群也是孤立无援,别说照顾,得到一点喘息时间他就谢天谢地了。现在他居然会为曾经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感到低落。
果然,亲人的羁绊会让人变得软弱,不过他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小东西,你看起来需要点安慰。”
尤尔抬头,面前站了一双黑鞋皮鞋,他顺着裤管往上看,这是绑着一头辫子的青年,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积攒的情绪立刻散尽,尤尔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正好避过了青年伸过来的手掌:“有什么事吗?”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叫尤尔对吧。”青年的视线流连在尤尔的脸上和身上,他这一天都在观察尤尔。这个小家伙热衷交际,干净可爱,天真懂事,像附在嫩芽上那颗被初阳照耀过最纯净的露珠,十分讨人喜欢。
青年舔了舔嘴唇,真想看看他被逼至角落时惊慌失措、眼角含泪的模样,一定非常好看。
“你还记得吗,中午我向你要过一杯果汁,你的手臂真白,手指也好看极了。”
真走运大街上还有人,此时两个人心里同时这样想着。
“太忙了,我没注意。”尤尔后退一步打算离开,不料竟被青年抓住了肩膀。
“别这样,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交个朋友?”青年轻声诱哄,眼神饱含深意,暗示十足地划了划尤尔的肩膀。
没等他采取进一步行动,另一双更有力的手从尤尔背后伸过来捏住了他的手。宿林沉着脸,一手扶着小推车扶手,一手毫无留情地扒开青年的手掌,站在尤尔身后形成一道严密的保护墙。
青年看见来人,脸色瞬间阴了下来:“白痴,别坏我好事。”
然后如此靠近的情况下,他的气势上被宿林的身高优势瞬间压垮。
宿林有一种特殊气场,没人能长时间与他对峙还不落下风。他的眼睛有着奇妙的魔力,仿佛藏着某种冰冷的、能看透一切的东西,那是额前的发丝长得再长也遮挡不了的,让人无处遁形的压迫感。
青年没在宿林的注视下坚持多久,就把眼睛狼狈地移开。
算了,青年咬紧牙关,他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在心里给自己挽回了颜面,青年回头瞪了宿林一眼,手插进裤子口袋离开了。
“谢谢。”尤尔道。
宿林扫了尤尔一眼,将拴绳从横木上拉出来。
工作在这时候就可以结束了,尤尔回去跟塞拉打了一声招呼,坐上宿林的马车一同回家。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尤尔在房间门口站定,面对送自己走到卧室的宿林,等了片刻见宿林没有离开的意思,歪头问道:“怎么了?”
宿林:“”
尤尔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房间的烛火照不到门外,阴暗的环境反而柔化了宿林的面庞,让他看上去没有白天那么唬人。他的嗓音清缓悦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向外吐出,有种近乎蛊惑的魔力。
“jju”
“juujuul。”
轻声呢喃的卷舌仿佛漂浮在云端,轻飘飘砸了尤尔一头,尤尔动了动酥麻的耳朵,晕乎乎地:“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