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三个半月后,圣上纳妃的消息传彻整个凌国。
据传,新妃是一介平民,还是圣上在汩城慰问灾情时生的情愫,如今那贵妃已怀上龙种百日有余,圣上悦之,下令举国同庆。
又过半月,皇上一连新纳梅兰竹菊四妃,据说个个貌比女仙,而且性子温婉,一个赛一个的贤良淑德,随着几个妃子相继怀孕,荒废已久的后宫这才终于又现繁华。
再往后一年,邻近的满国得了凌瑶王沉浸于新得皇子之乐的消息,贼心不死又犯边境,没想那凌瑶王竟亲率军队应战,这一战集了凌国绝大部分的兵力应击,反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在其落荒而逃时趁胜追击,反守为攻,后备援军源源不断。
最可怕的是正值国难之时,满国军队中竟窜出数以千计的凌国内奸,一番里应外合后,这惊心动魄的一战便只持续了十四日。
十四日后,满国国王和王后的人头高挂其皇城墙头,满国皇城改为凌和城,为凌和王所统,长达千年的九国之局彻底被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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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西重复拜了三次,才终得了那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回应。
吴西得了令起身,沉默许久都没得吩咐后,才敢万分小心地抬眼打量着正于龙案上闭目养神的当今皇上。
民间皆传圣上随和亲民,但吴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年来圣上喜怒无常,不,不是喜怒无常,而是只有怒而无喜。
自他从汩城回来后,就再未见过‘和颜悦色’中的任何一个字眼出现在圣上脸上过,自始至终不是十里寒霜,就是怒火冲天,稍不顺心就是杀杀杀,要么下令处死那些如刍狗一般的臣子和奴才,要么就直接率兵出征,大杀特杀。
众臣们惶恐于圣上的暴虐,又钦佩于其傲人功绩,于是清一色的不敢怒且更不敢言,仿佛稍一提及都会惹上杀身之祸,因此,这圣上在民间的形象便得了保持,但凡有论起者,无不竖起自己的大拇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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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只战了短短十四日啊!十四日后天地变色,九国?如今谁还敢提九国二字,莫说九国,八国都无人敢论,谁知道在哪个十四日后八国便再也不复?”茶楼中一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声色俱厉,好一副痛心疾首之相,“满国灭后,本就不稳的局势彻底混乱,由于满国灭国之源起于那成千上万的内患,要说这凌瑶王城府实在是深,竟在于边境为将时就知往其中遣派内贼,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其中,可谓赢得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另七国皆人心惶惶,不敢征用新兵也就罢了,竟连非本地的老兵都讨不着好,甚至纷纷被扣了莫须有的帽子除绝……凌瑶王这一招渔翁之计乃是真高!”
看着那说书先生一脸鄙夷相地竖起大拇指后,晚琴终是受不了地叹了口气,倾身于启轩耳边低声说道:“这说书先生可真酸!”
“这毕竟是纣国的百姓,听闻前几日不是在菜市前处决了近百位非本地的兵卒么?估摸着也是为士兵们抱不平吧。”启轩说着便抬手去寻桌上的茶盏,刚抬手,晚琴就立即将茶盏取走,低声道:“这茶是店小二刚奉上的,烫手得很,公子再稍片刻吧。”
启轩闻言道刚要道声好,便听身后传来人声,似乎是在议论他们二人。
“这女的怎么回事?那脸上的是烧伤的么?也不知寻个面纱遮一遮,乍看下可真瘆得慌……”
“还有那男的,长得是挺俊的,可一直只盯着一个地方……难不成是瞎子?”说着还有人笑着附和了句,“噗!一丑一瞎,这两人……”
晚琴和启轩都听得十分清楚,但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皆早已习惯了这些言语和嘲弄。
“走吧。”启轩扶着桌沿小心翼翼地起身,晚琴赶紧搀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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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辕忽然睁了眼,直直望向正偷摸着打量自己的吴西,吓得吴西腰腹和脖颈皆一阵生疼。
他可没忘了当他们从汩城回来后,启辕忽然拔剑刺向他,但他命大,流了一地的血都没死成,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启辕却又没事人似的像从前那般差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