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公公虽同李公公一样久居皇宫,却因总是不出言语而令人极难注意到,若非是李公公下台后,这吴公公忽然拿着一摞信什求见,启轩都不知偌大盘龙殿竟还有着这么个资质甚深的公公。
“这些信均是从边境寄来的,只是一直被李公公扣下。”
启辕为边境之将,一走就是好些年,偶捷一场大战才许回宫领赏。
启轩抚着那一大摞的信件,心中百感交集,“凌瑶王与宫中各大臣几乎不曾往来,因此这一桩又一桩被耽搁的军情,除却军营中战士外无人知晓,而战士们常年驻守边境,倾尽一生都无法入宫一回,”吴公公的嗓音竟毫不尖细,“奴才惊异的是凌瑶王也曾回过几次宫,虽说来往皆匆匆却也不是不曾与皇上照过面,寄出这样数量的信却始终杳无音信……竟也能忍气吞声,不与提之。”
启轩拆了几封大致浏览一番,均是在上报军情,情况有危有缓,却也可以看出这十几年来边境根本不太平,虽说自己也一直因着私心定期往其所在派送过援资,但那是在自己以为没有战争的前提下。
要说他曾得知的战事,也只有四国联军突袭的那一场战役,但因为战事事出突然,启轩也没怎么胡思乱想,还有的,无非就是几场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若非以为启辕所辖之处为太平之地,他又怎么可能让其在是非之地一待就是十三年。
什么桃源盛世,国泰民安,原来都是靠着启辕一人强硬撑着而换得的太平。
启轩越拆越是愤怒,“难怪……自辕儿当上将军后,整个边境忽然静若死水,可军队中人却唤他不败将军。”
纸质稍黄的信末落笔为‘辕笔’二字,稍新些的,则改作了‘思轩’,启轩看得眼眶俱红,怒火翻腾,他无法想象这些年来启辕在生死攸关的战役中是如何的孤立无援,如何的有苦说不出,他也不敢细想启辕为何不愿抱怨自己不肯回信之事,因为只要一想,启辕越成长却越冷漠的脸便无孔不入地从四面八方钻入脑中。
去年启辕也曾回过两次宫,每次都是匆匆几句便转身离去,而自己也不曾挽留,甚至在两人靠近时还心有余悸地往后躲避,或许便是因为如此,启辕冷漠的神情自己见得越来越多,直至今年,启辕甚至不愿再回来见自己一面……
启辕一直不言语,不表露,便会让人以为他真的不会受伤,真的不在乎,如今那一张张骤然降至冰点的冷漠面容就像一把把尖刃,每一回想,就深深地往胸口处狠扎一刀。
“吴公公,为朕传来一位文官,朕要最快就能赶来的。传来后再去天牢传道口谕:李祥富私瞒军情,滋事甚恶,本当诛其九族以儆效尤,念在其曾侍先帝有功,特赦免其九族之死,李祥富,秋后立决。”
吴公公领命告退后,启轩紧紧握住早已离不得身的那柄玉扇,只有在面见启辕时,他才会故意放置于他处。
当日下午,李公公的死刑震慑整个皇宫,三日后,凌瑶王被急宣入宫,多年来被隐藏的诸多战绩由吴公公一条一条地于朝堂上郎声念出,每念一条随后定跟着一句,赏!数十场战役或大或小,统统赏!
据说当天的早朝一直开到了正午,众臣们站到腿脚发颤,听得面目呆滞,而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和半跪于朝堂之下的凌瑶王相视许久,寂然不动。
这一副画面被有心的官臣们或画或诗或拟写文赋地记录了下来,随后启轩的圣君之号,启辕的战神之称于整个凌国甚至九国,疯狂传颂。
下了朝后众臣们热议不息纷纷道贺,启辕却仍是一副生人勿进之相,待朝臣褪尽,一直噤声站于启辕不远处的吴公公走上前欠身作揖。
“恭喜凌瑶王。”
启辕扫了其一眼,声音如人,冷若冰霜:“若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启辕正欲离去,吴公公只得硬着头皮拦下,“奴才不曾欺骗王爷,陛下确已病入膏肓,王爷再不来,陛下恐怕就要自己寻至军营了,到时候若王爷把控不住分寸,陛下圣誉受辱,那想再有交由,怕是难比登天吧?”
“他怎可能会去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