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其一路沉着脸寡默无言,尴尬了许久后,终是选择打破僵局,一开口,便直言重点:“你也实在太过冲动了,难得太子殿下辨不出你模样,竟还……易你之名隐你身份一事,不是你与圣上相商后所作的决定么?”
启辕闻言后冷冷地望向面前之人,随即又转回视线,全无神情地低声应着:“当初我提议于军营中隐埋名姓,只为避嫌、避免麻烦,可不是为了让他认我不得。”
说着说着,启辕又黯了目光,继续沉默。
两人回到将军府,前脚还未踏入府邸呢,便被一宫里赶来的小太监挡住。
“许将军、齐统领!”
小太监堆着满脸笑意迎面而来,将军见状露出惊喜之色,望着仍是满脸冷漠的启辕道:“定是圣上召见!御旨中可是指名急召六皇子启辕。”将军说罢,启辕脸上仍是不温不火的,好似不以为意,又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将军见其如此竟也不怒,仿佛早已习惯了。
“将军说笑了,奴才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请齐统领入宫与太子殿下同进晚膳的……”
小太监仍是笑着,讨好地看向明明为下属,却与将军并肩而行的启辕。
“齐统领请。”
启辕闻罢竟破天荒地扯了个笑:“有劳公公代臣回太子几句,就说我齐某论功德不及将军,论品阶更是不及,无功不受禄,这番盛情,齐某恐无福消受。”
说完目不转睛地绕开小太监,正欲径直离去时,身前之路却被一扬起之臂所截。
“今日,齐统领可是见过太子殿下的,据传殿下已多年不曾守时用膳,那心胃之病也是这几年所生,若齐统领执意抗令,太子殿下怕是又要痛上一宿。”
启辕眼中似已动摇,将军赶紧又添一句:“天色不早了,齐统领再犹豫,入宫时怕是得帮着太子殿下进宣太医了。”
将军话说得过分,其中甚至还有诅咒之意,那太子跟旁的小太监闻言不仅没有喝止,竟还一把跪在地上,满面哀求。
启辕看那小公公跪在地上后,便知启轩定是给其下了死命令,这想法一出,内心开始难以遏制地雀跃躁动起来。
一来一回地好一番折腾,到头来,还是回到了这华丽堂皇的凤华殿。
启辕随小公公入了殿,不一会,便见路间好几个奴才在长廊中快速穿走,那脚步虽快可每个人的脸上竟都不显急躁,反皆游刃有余,十分熟稔。
奴才们不认得齐统领,匆匆途经时却也不忘底身行礼道句:“见过大人。”说罢,又对着小公公道,“您怎么才回,太子殿下心胃又犯疼了,刚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但太子殿下这次似乎疼得厉害,公公您赶紧去看看吧。”
公公点头应好,一回头,身旁哪还有什么齐统领的影子。
启辕一听到‘太子殿下心胃又犯疼’时,便火急火燎地走了,听将军说时,还当将军是唬喝他,不料,竟是真的。
五年来他无数次回想着凤华殿,想着这殿里的人,想着他们相依相偎时的那几年,可当他真的推开那扇门时,才惊觉所有的想象和思念,都不及胸口那番颤动来得真实、清晰。
启轩半躺在他们同枕而眠无数次的床榻上,见他来了,苍白的脸上瞬间露出嫣然浅笑,“辕儿……”
那张憔悴的脸明明不再动人,嗓音也沙哑了许多,但双眼对上时,启轩唇角那一弯微微的弧度,还是让启辕如何都抑制不住狂烈暴动的胸腔。
十岁的启辕不懂尚未知这是什么感觉,只知沉寂已久的心,于骤然间激昂无限。
颤着手将稀粥喂入启轩双唇间的一瞬,启辕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但再一细想来,两人分别的时候他才五岁,那会他连嗓音都奶里奶气的,哪有这样的机会抬着勺照顾当时比他高上许多的启轩。
“嘶——”启轩忽然皱着眉头吐出了舌头,“好烫!”
启辕惊得手一颤,勺里的粥眼看就要洒到启轩的衣襟,也不知是哪来如此迅捷的反应,启辕连手指都没有离开勺柄,手掌却将整个勺面都握得死死的,好些粥汁溢出指缝,还来不及滴下,启辕就已将手抽离了床侧。
粥确实很烫,哪怕是久经训练而满是厚茧的启辕,也免不得被烫得掌心通红。
“辕儿!”
启轩被吓得脸色铁青,起身就想去掰开启辕紧握着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