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吗?您没瞧见老爷一大早就穿上新做的官袍,很騒包的出门去。”简直像要上场打仗的将士,雄纠纠、气昂昂,精神抖擞,把大小姐给他打的金腰佩也戴上了,贵气十足。
“騒包”这话儿是学来的,她服侍的主子常口出奇语,在县里风行一时,没人不会说上几句。
“我爹没告诉我,他肯定又忘了。”她这个爹呀!真是官当得越久记性越差,人家一喊他霍大人,什么正经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闻言,丫头掩口一笑。“老爷性子急嘛!我们渡江县快半年没县令,县衙的事儿又多,忙得晕头转向的老爷叫苦连天,巴不得赶快来个上官,他好甩手做他的县丞。”
四年前,霍三老爷中举了,他花了一千两走动,总算得了个县丞的官儿,乐呵呵地穿上八品的官服上衙,每日笑着出门又笑着回家,渐渐地有点发福,百姓见了弯腰尊称一声霍大人。
而霍三老爷能顺利当好县丞,他女儿霍青梅是一大助力,之前又遇上一个不好不坏只是有点小贪财的县令,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把渡江县打理得平平顺顺,没什么大案子发生,顶多是偷雞摸狗、夫妻吵架的小事,县尉、主簿便能摆平,不用两大头出面。
平常县令、县丞哥俩好的在县衙喝茶、下棋,遇到要升堂的时候才露一下面,闲着没事就到城外逛逛、爬个山、烤个肉,顺便视察民情,日子过得妙不可言。
而且两人带着随从出游不用花一文钱,全都有人支付,三百两、五百两的给,把县令乐得直称赞县丞会养女儿,会赚钱又懂事,完全是当爹的心头上的小棉袄。
“朝廷派官真要摊上大事,这个锅要谁背?”她爹就是个闷葫芦,别人都趁机躲得远远的,就他一个傻不隆咚的埋头苦干。
县令升官后,顺便也带走不少所谓的自己人,县尉、主簿都跟着走了,只留下偷姦耍滑的李典史。
这人最姦狡了,能躲着偷懒就绝对不出头,不该他做的事甩头就走人,可有好处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拦都拦不住,脸皮厚得刀子都切不开。
好在除了人懒之外不算难相处,家里的妻子做了糕点也会拿来县衙与众人分享,做人方面还算上道。
“大小姐,不是还有您吗?”丫头海棠笑着回答,如今霍府里的事大多由大小姐处理,两位少爷只管读书。
已经十三岁的霍青云正准备考秀才,十一岁的霍青风在青山书院就读,霍青霜七岁了,整天皮得像个男孩,学人爬树、掏鸟蛋,玩得一身泥巴,被她娘打了几回仍不改其性,就只怕她大姊一人。
一听这话,霍青梅轻扶额头,只觉头痛。“我总有嫁人的一天,不能管他们一辈子。”
相逢不相识(2)
一到了年岁,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揷了一朵大红花的媒人就上门,舌粲莲花、天花乱坠,把某某公子说得像天上绝无、人间仅有的翩翩少年,仅此一人,错过可惜,郎才女貌配成双。
那个夸呀!听得她耳朵快长茧,如果真的举世无双,哪还轮得到她?早被一群识货的人给抢走了。只要看准金龟婿,女人一狠起来可是万夫莫敌,手段百出,目标除了乖乖投降别无他法。
对霍青梅而言,十五岁嫁人还是太早了,在她看来发育尚未成熟,嫁什么嫁,在现代律法来说就是个未成年。
可是时代不同,婚嫁制度不可等同论之,她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真要逼急了买个顺眼的男人当上门女婿,相信娘会更认同,女儿控的双親真的把女儿当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的话永远是对的。
思及此,霍青梅只觉满心的幸福,另一世的父母死得太早,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她对于那份来自爸媽的疼爱感受太少,爷爷奶奶是爱她的,但总归和爸媽不同,何况她早早就出来打工赚钱,甚至帮着照顾年长的爷爷奶奶。
她的心总觉得有缺憾,少了一角,怎么填补也填不满,空蕩蕩的,少了母親的笑话、父親的叮嘱,缺乏欢声笑语的屋子恍若一座空坟,她将自己埋在里面。
来到这里以后,有了看似懦弱却始终为他们遮风蔽雨的秀才爹,嗓门大又唠叨的剽悍娘,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弟弟们,淘气又可爱的妹妹,她一颗破碎的心终于圆满了。
想到家人,她下意识往头上一抚,被她伪装成银簪的银箸就揷在发上,穿越过来后她很少使用它们,毕竟银子铸成的筷子太显眼,容易引人注目。
手指轻触银箸,她免不了又想到那人,不知他是否还活着,身在何处,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