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你还记得呢?”
郭敏笑说:“怎么会不记得?你是不知道,你毕业之后人是没再出现,但是整个研究组这些年没哪届学生不谈论你的,简直都成了传说了。其实当年就已经有人称呼你做‘小教授’了,觉得你跟教授像,聪明绝顶人又好,给不少人出过好点子,帮了不少忙。哦,对了,我还记得当时有个教授的迷妹群,后来不知谁又建了一个‘小教授迷妹群’,刚开始你的那个人数少,之后慢慢多了起来,给你表白的就林校花一个,但其实有好几个学妹都暗恋你,只不过后来知道你女朋友在香港就没采取行动。”
我脸上发烧,感觉自己这些年磨练出来的定力和涵养在往事和学长们面前就是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郭敏笑看着我,似乎又在欣赏她所谓的“反差萌”。我低头喝茶,感觉自己奔三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确实有点菜,跟没毕业的学生似的。她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小师弟,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刘棠海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好了,你怎么又来了。”
郭敏嘟嘟嘴,露出妻子的娇嗔模样:“人家就是想问嘛,难得今天碰到,而且你看小师弟也没变啊,都是老同学,怎么就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心里的那根弦绷得紧了些,抬头勉强笑道:“学姐请问。”
郭敏咬着下唇看了我一阵,才终于说:“你办公室的布置跟教授的几乎一模一样,窗边甚至也养了一株绿萝和一株吊兰,可见你是一直记着自己的导师的。可是为什么你当年走的时候连声招呼也不打,而且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回去过。我还听说凡是可能遇到的场合,会议啊,采访啊,演讲啊,你也从来不出席。你别怪学姐说话重,可是这么多年了,教授最看重的学生还是你,付出最多的学生也是你,你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啊,怎么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呢?教授从来没说过,但是你这么个彷如陌路的态度,他怎么可能不伤心?连我们看着也心寒啊!”
包间里静了很久,直到服务员送来最后一盅汤,说了一声:“菜齐了。”
刘棠海站起来把我手边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斟上新的,坐回去拍了拍郭敏的肩膀,轻咳了一声道:“先吃饭吧,下午不是还要去海港城给你妹买包么,你挑东西那么慢,还是早点去,多留点时间逛逛。”
郭敏抽了下鼻子,拿起他递过去的筷子,“嗯”了一声。
我起身给他们盛了碗汤,送到郭敏手边时说:“对不起学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年……我跟老师确实有些……冲突,后来……后来也没机会解释,是我对不起他,觉得没脸见他。”
郭敏搁下筷子,转过身正对着我,刘棠海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举起的手指收了回来,深吸了口气,放缓了脸色:“我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当然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其他人无权过问。但是既然你觉得对不起他,那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逢年过节的问候一声,他住院了也捎点礼物,这些最起码的礼节……”
我的表情可能过于僵硬,以至于郭敏截住了话,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老师……住院了?”
刘棠海拉住郭敏:“你看你把小师弟吓的,话也不说清楚,”他向我摆摆手,轻松的口气,“几年前的事了,胃出血,没什么大碍。原来教授的胃一直不好,大家都不知道,还只是抢着时间跟他开会,不留意饭点,后来就留神了,最近没再犯过,不用太担心。”
郭敏剜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教授身体一向好得很,住院的话就是你走后不久的那次,分明就是被你气的。那么着急要毕业,避难似的跑来香港这么远,要是我也要气吐血!”
“好了好了,”刘棠海揽过她的肩,“你是来叙旧的啊,还是来兴师问罪的?人家不是说了嘛,是心里过意不去不敢见导师,你就不能宽容点。教授自己都没说什么,你是有尚方宝剑啊还是钦差大臣,敢这么骂人爱徒,小心人家冰释前嫌了回头告你一状,你就是拿耗子的那条小狗,多管闲事了不是?”
“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郭敏拧眉瞪着丈夫,“我……”
“行了行了,”刘棠海安抚的楼了搂她,抬了抬下巴低声道,“别说了,没看周惜脸色都变了么,他是真心关心教授的,不是之前你想的那样。”
郭敏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之后刘棠海插科打诨的聊起了许多当年的趣事,郭敏被逗乐了,我给他们夹菜,郭敏说这里的粤菜确实比外面的好吃。我顺着话头介绍了下香港有名的食府,勉强吃了点东西,一顿饭吃完到了下午两点,我执意开车送他们去海港城,刘棠海连声道谢,郭敏在下车前对我说:“小师弟,有空就回去看看吧,我们都是当老师的人了,无论学生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计较呢,见到你教授肯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