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说:“好,您忙,我的事不急。”
他不再理我,书房里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听起来像一串节奏明快的音符。
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的情绪还算正常和平稳。我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发现老师在十分钟前又发来一封邮件,给我的修改稿加了批注。我立刻下载文档到本地,然后一条一条跟着批注继续修改。
研究工作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只要被吸引就会身不由己陷进去,而陷进去的人都会对时空失去正常人的感知能力。再抬头时已经过了一点,我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之后又加了半杯,再次喝得一干二净。
三室两厅的公寓静悄悄的,明媚的春光透过落地玻璃恣意地躺展在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那上面放着一只眼熟的马克杯,金黄的向日葵沐浴在灿烂阳光里,迎风微笑。
这只杯子之前被主人冷落在高阁,我记得上次自己有把它放回原位,能再次看到它,我的心情几乎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好像自己就是那只杯子似的。
书房里悄无声息,我用向日葵接了点儿温水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房门口。
老师盯紧屏幕,两手虽然放在键盘上,但指尖悬浮,像是手端着调色盘的画家,在思考下一笔如何落墨。键盘的右手边摊着几本书和纸笔,左手边是打印出来的文稿,桌面上很干净,除了工作状态下正常的凌乱,没有多余的东西。
我敲了敲门,老师仍旧眉头紧锁,一无所觉。我只好放轻脚步走过去,把马克杯送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就退身出来。可我还是打扰了他,他惊醒了似的一仰头,转身看到我,忙道:“抱歉,我想得太入神,忘了你在等我。”
我连连摆手说:“不不,没关系。老师您喝点水,久坐对身体不好,我妈让我一小时就起来活动一下。”
他笑了,说:“好,听你妈妈的话。”果然就站了起来,拿起水杯走出了书房。
我的脸莫名烧了起来,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老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到餐厅里我放在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说:“你搬去客房吧,里面有书桌,这个椅子的高度看电脑不舒服。”
他回头看见厨房里的购物袋倒也没惊讶,直接问:“一个星期都在喝粥养胃,今天做点别的吧?”
“那做面条可以吗,面食也养胃。”我没敢看他含笑望过来的目光,赶忙走进厨房,一面问一面开始处理食材。
他点头说好,又问:“需要帮忙吗?”
我不由就笑了,张口就想问您能做什么,可这句近乎冒犯的玩笑到了嘴边就知道很不妥当,赶忙吞下了肚子。
老师双手抱胸,审视着我的表情,像在讨论课题时一样毫不留情的一语中的:“对,你猜得不错,除了烤面包和煮鸡蛋,我确实没在厨房里做过其他事。”
我忍不住抬头去,他也正看着我,彼此对视了一眼,一齐笑了。
因为这一笑,我紧张得有点儿不正常的情绪到底放松了下来,用随意的语气笑着问:“那您之前周日都怎么吃饭?”
“小区有私厨,可以根据需要电话点餐。”我切菜的刀一顿,他很快接着说:“不过没有养胃餐。刀工不错,吃了几年食堂怎么也没生疏?”
我垂下头继续切菜,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老师,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他走过来,把砧板上的南瓜块聚拢进一只大木碗里,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怎么会?惜惜,谢谢你。”
我的手跟着那两个叠字抖了一下,就有一阵微弱的电流自指间直传入心口,像一根火柴擦过火纸,簇簇地燃起一点火苗。
我颤着唇,压着声音道:“是我该谢谢老师,您帮了我那么多。”
老师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仍是那么微笑着,语气也和平日一样和煦温暖:“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等你做出成绩,今后在学术上说不定也是你帮我。”
这不可能。我几乎脱口要说。
——老师是山,是高崖上的灯塔,是广漠天穹上最亮的星辰。我懂得越多,越觉得无法追赶,更遑论超越……
然而,我到底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的笑容和隐在这迷人笑容下殷切的目光。虽然觉得是在痴人说梦,但我深深的深深的点头承诺:“老师,我会努力的。”
只要是你期望的,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无论会有多么困难。虽然现在我所拥有的也只是勤奋和刻苦,但我会用尽一切方法不让这一份厚爱和看重只是一种期许和愿望。
”好。”老师像是能读懂我的心,含笑点了点头,又一次轻柔的摸了摸我的头。
把做好的午餐端上桌,老师夸了声:“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