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迈的父亲,魏长漠说不上欢喜或怨怼,他只是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感到气闷。相见无语,父子俩恍若隔世。
「你是……漠哥儿?」他……长大了。
魏正邑说是意外也不意外。京城就那么大,怎么可能碰不着,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措手不及,让他有些愕然。
「很久没人喊我漠哥儿,想想都陌生了。」连人都生疏了,不若往日的亲近。
「你来天香楼用膳?」他的银子够用吗?这些年没人照顾,肯定吃了不少苦……
「我们刚用完膳。」他要下楼。
一听到「我们」,他这才瞧见儿子身边长相明丽的小女子,看到已绾髻,是妇人模样。
「你的妻子?」
「是。」一说到妻子,他的眉眼柔化了许多。
「我叫梅双樱,小名宝儿,你也可以喊我边城乡君。」梅双樱语气轻快,像一只林中无忧无虑的小雀儿。
看着小媳妇的明快笑容,再瞧瞧已长成肩宽胸厚男人样的儿子,魏正邑心头发涩。「要回去了?」
「嗯。」
「能不能找个地方聊两句?」他有太多话想说,父子俩分开太久太久了。
「你来天香楼大底有事吧,我们不好太打扰。」他和他,无话可说。
当初决定推开他就不要惺惺作态。说什么保护,不过是不愿尽为人父的责任罢了,要是真有心相护,他不会多次死里逃生,与死亡擦身而过,还被迫离开出生的家。
真可笑,为了不被殷贵妃为难,他先舍弃相知相守的妻子,眼睁睁看她削发为尼,而后又抛弃骨肉至亲,就怕新夫人生气,甚至狠得下心将人送走,再也不看一眼。
不管为人夫、为人父,他都是彻彻底底的懦夫,一个失败者,搞到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我是来找……赵王?」赵王怎么在这里?站在儿子、媳妇后头,看那神态似乎走得很近。
「你找赵王?」魏长漠神情古怪。
「你找本王做什么?」燕子齐一脸邪气,用两根指头将前面的魏长漠「夹开」,他自动往旁边侧身让出条道。
两方人马就卡在一楼到二楼之间,不上不下。
魏正邑看了看两个一般身高的男人,眼露疑色。「王爷的腿早年也曾断过,但恢复情形良好,连太医都言明用药及时,找了好大夫。因此下官想请问王爷,那位神医是何人,如今下落何在。」
「为了你那位断腿的废物儿子?」燕子齐笑得流气,好像人家的儿子多死几个他才解气,留在世上天空都不蓝了。
一句废物儿子,魏正邑的脸色乍青乍白,十分难堪。「是我把儿子养废了,没能成材成器,不过再有不是,也不能眼看他日渐颓废,再也无法如一般人行走。」
「呵呵……侯爷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吗?当年你可没有这么尽心尽力求人,本王都要为长漠兄弟抱不平了。」两个儿子居然待遇相差这么大,一个是弃子,一个是宝贝。
「你们是……」魏正邑不希望儿子和赵王走得太近,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昌平侯府已被打入殷贵妃一派。
「知己。」
「不熟。」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
「是不熟的知己,像你和相公一样,是最亲近的陌生人。」梅双樱巧妙的打圆场,也一语双关的打脸,父子间不是天地中血缘最近的两个人吗?他们却陌生如初见,少了磨灭不掉的亲情。
魏正邑一臊,老脸红透。「漠哥儿,做人要挑对朋友,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慎记、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