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季青的双手按不住他流血的伤口,袖口一紧,多了个血红的手心,年轻人正在被银杏树蚕食,快要面目全非,临死之际还要说话,每吐出一个字,喉头的血就一直往外冒出来:“杀……杀了我,求你!”
一分钟前他分明还哭着求饶,黑白分明的眼满满都是求生欲,然而现在他却为了解脱痛苦,想要寻死一了百了。
“不!怎么可以放弃!我的药敷上去了,很快就能止住血的!”白露喝道,而杜季青也对年轻人摇头,他满心希望对方能够活下去,但是他目光偏移,死死盯着地上染血的利器。
他知道,一旦堕入魔阴身,哪怕是保得住小命也会生不如死,他不稀罕什么长生不老,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生活,并赚钱去医治病弱的家人。
可是现在,他成为了仙舟的罪孽,自己最为痛恨的东西。
他不想苟且偷生,也不想成为仙舟人的仇恨。
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杀了我……”他不断哀求着。他能感觉到伤口传来诡异的痒意,也能感受到自己快要麻痹的知觉,痛苦在流逝,但是他也越发陌生地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失血过多并没有让他身体发凉,反而暖烘烘的,胸腔有一股子杀意要破壳而出,想要毁尽一切。
眼瞧着伤患要真正成为魔阴身,白露也慌了,拽着杜季青的衣袖喊:“狐狸,怎么办啊,他要失去控制了!”
杜季青眼神空空看着前方,手中冷掉的血液无不告诉他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就算这个人突然跳起来,却也不是曾经的年轻人。
“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景元,就算是我堕入魔阴身,你也不能够手下留情,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我杀了,这是身为云骑的职责!”脑海忽而划过一道女子严厉的娇叱声。
“师父!”年幼少年分外不舍,踌躇了一会,他才狠心一点头,“是!”
这是……镜流和小景元?
为什么会出现这段记忆?
杜季青头疼得要无法思考,袖子再被人一扯,耳边响起了小龙女惊慌的喊声:“狐狸,我们真的要对他动手吗!”
杜季青定睛看去,见那一身血红的年轻人一记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拿起刀要冲他们发生进攻,小龙女本也有一些自保手段,也仅仅是自保而已,俨然被吓傻了,紫色的龙尾巴高高翘起来,无助摇摆。
在血刃快要逼近她面门的时候,杜季青拽着她衣领往后拉开距离,凭借自身肌肉记忆跟他搏斗,虽然堕入魔阴身的不是云骑而是年轻的仙舟人,杜季青也一直不知该如何下狠手,就算失手伤了人,魔阴身自愈能力出众,几秒之后又恢复全盛时期。
一来二去迂回,杜季青也有点喘不过气了。
“夫人,交给我吧。”一柄宛若金错刀金光灿灿的武器擦着他挥向了魔阴身,将它一分为二。
景元又轻笑着:“倘若是我也沦落如此境地,乱玉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
让人把分离的尸身分别运走,景元回头,看到狐人正迎着腥风落泪。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罗浮将军立马就拘谨了,差点没能从内衬里掏出手帕,他动作轻柔帮狐人擦拭泪水,声音也不自觉放得最低:“对不起,是我玩笑话太过火了,乱玉你别太在意。”
微凉的脸上泪花消失无踪,杜季青被男人紧紧抱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被带回了将军府,一时也有些困乏得厉害。景元就叫他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自然就会好了。
杜季青果真平静睡过去,也没有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直接畅通无阻睡到了下午,醒来还有煮好的饭菜等着他。
景元处理了好几天的公务难得放松一阵,就陪着他一起吃晚饭。安然平静的二人时间可不多得,景元一直在给杜季青夹菜,生怕他不够吃似的。
“够了够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乱玉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