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瓶?!火麻里竟然混了只白瓶??我拿到了水纹图案的白瓶??!”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地面:怎么会,白瓶暗示着虚假,自己的生活竟然是假的?“可我几乎是一无所有啊!……我已质朴成这样,只是写诗,只景仰着启发诗情的山顶的仙气——如此纯粹的生活怎还可能有假?!”而这时候,车棚门开了,一个苍白的身影幽幽然走进来。峦先生一震,片刻后讷讷说道:“你——我知道你……你是不是那个白瓶子的精魂——你要来宣判我虚幻的生活,对吗?!!”他突然愤恨地一步上前:“我不信……我的诗,受仙气指引的诗,我不相信是假的!我拒绝!!”说罢竟夺路而出,从银发人身边跑走了。地上的瓶子被他踢到,骨碌碌滚出去,滑进了山坡下一片草坪。
在他身后,银发人抬起手,微微摆动以示再见。
“我听说过峦先生。他相信山顶有仙气,自己在仙气指点下作诗。”银发人心想,“这些都只是幻觉。可问题在于,
“既然是幻觉,为什么夭夭和小空,对于仙气也看得见呢?”
方才他请两个孩子吃糕点——银发人很喜欢喂食小孩子,就像多年前捡到年幼的栀子,给他灌甜甜的糖水和肉糜蔬菜稀饭(都不脆)——两人一边吃,一边又暗暗谈论起仙气的事。他们讲,仙气可以化作小龙,有一次还钻进过他们的脑袋里。让他们感到眩晕,感觉想要写诗;像站在凌风的山巅,俯看山峦间跌宕的沟壑与山脊。
“是被峦先生强行灌输的吗?”银发人想着,飘悠悠向前走去。他的香车停在棚子里(最开始停在客栈的院子,因为马儿扰民就挪了过来),银发人给三匹马带了苹果,一边喂它们一边摸着厚厚的鬃毛。马也好,人也好,都从蓬松松的香车纱帘沾染了淡淡的胭脂味。
这时,有个局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您、您好……打搅一下……”
银发人转过身,看见是守车棚的人,身旁还跟着几个捧着纸笔的半大孩子。
“这、这是我的儿子,还有外甥,还有外甥的朋友,……”守卫对他说道,“一帮崽子最近在学画画,他们说……说没见过您这样的男人,皮肤细白得像要裂开,银色头发又像一丝丝涟漪波动……孩子们想问,您肯不肯让他们画……
“那、那个,”守卫摸摸下巴,“您的确是个男人吧……”
“我是。”银发人说。
他微微蹙眉,“但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不舒服。”
孩子们一个个都瘪起了嘴。守卫也恳求:“他们画得很快的……或者有没有办法让您舒服点,比如画的时候给您找本书读?”“你是说,让我分散注意力?”银发人想了想,“那好吧,
“你们一边画,我一边跳舞好了。”
守卫和孩子们一阵发懵。随即惊喜得叫出来:太好了,可以画跳舞的银发美人图了!!看着他们的神情,银发人轻柔地微微笑起来,而在他身后,一个矮矮的、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孩眯了眯眼睛。
他嫉妒得把兔子玩偶挤扁了。
早些时候,银发人和栀子因为醉|驾的事吵了一顿(醉|驾该死!)。直到现在两人之间还冷冷的。
银发人回头瞥他一眼,瞳孔淡漠得没有颜色。“现在就去画吧,”他转过头对小孩们说道,“我只跳给你们。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别人不许打扰。”
说完就走了。这一去,迷倒众生,直到下午很晚才回来。回客栈的路上,银发人经过山坡,看见那只白瓶子依旧静静躺在草丛里。他进到客房,屋里空落落不见人影,找了一圈才看到,角落的窗帘背后,一个小身影孤零零地面朝墙坐着。
栀子听见声音,回头看一眼,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转回去。
他手里拿着一块弯弯的马蹄铁。还有一把红色匕首,似乎在给马蹄铁雕花,练习刀工。
但这不是漠然的转头。背影冷酷,梗着脖子,不是真的不理人,而是假装不理、要别人上前求原谅。
银发人没有求他。也冷漠地开口道:“别玩了。要出门去找人。”
栀子立刻问:“找什么人。”银发人说:“客栈里那个做饭的女孩子。”“为什么?”“因为触碰了那只白瓶。就是她,把白瓶子重新放在草丛的。”
——重新放在草丛?
“可是,瓶子一开始就落在草丛里了呀。——”
栀子说,“——你的意思是,它被人动过,从小草地里拿出来,之后又被放了回去。那个放回去的人,就是厨房小妹子。是吗。
“拿过瓶子的人,都会被你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