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曾在这里步步高升的天之骄子,抑或是挣扎半生而不得的普通人,他们的欢乐、痛苦、遗憾都将随着这场大雪一同被埋葬,被遗忘。
一个崭新的朝代,来临了。
景昭帝登基初始便力排众议尊寒士莫乘风为相,大力提拔寒门学子,联合朝中新贵不遗余力地打压世族势力。
短短半年,称霸中原朝堂百年之久的世族联盟土崩瓦解,大齐的朝堂迎来了另一番景象。
可最让天下人震惊的,是这位新帝推行了另一项足以惊世骇俗的新政,传承千百年的政治格局自此生变。
“自景昭元年起,大齐男女享有同等科举入仕资格,任何人不得偏私枉法,若有违令,枭首示众。”
这项政策一经颁发便引起了轩然大波,朝臣们反对的奏折雪花似得飞往景昭帝的桌案,而这位不走寻常路的皇帝再一次让众臣暗骂混账,却讷讷不敢言。
“如今的大齐,我说了算。我不是西楚帝,他不敢做的事,我敢做,他不敢杀的人,我敢杀。
“诸位爱卿自可以学那些忠洁之士在朝堂之上撞柱以明志,朕也会不吝褒奖,为身死的各位亲题挽联,风光大葬,必叫后世无限瞻仰你们的风姿。
“诸位,尽可以试试。”
起初还真有两位自诩忠正的老臣在大殿之上叫嚣着“陛下此举,有违天道”,然后以舍生取义之姿撞柱明志。
那一句句承天之意,一句句忠君之语,那誓死不屈的赴死箭步,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先生大义!”
可众人期待的真龙伏首之姿并未出现,他只是冷眼看着两位老臣由胸有成竹,到变得慌乱,直至惊恐地走向死亡,再淡淡说了一句。
“大葬。”
那日早朝,先前还心存侥幸的众臣才不得不承认,大齐景昭帝,是一个不近人情的疯子。
而那些昨日还扬言要将新政扼杀在摇篮里的众朝臣再一次偃旗息鼓,无人愿做出头鸟。
但他们仍旧不无坏心地琢磨着:你颁发了新政又如何,且看着有没有庸碌女子能走出宅门,与我们比肩。
现实却又狠狠抽了他们一个嘴巴子。
景昭三年的殿试上,新帝钦点鱼氏听雪为探花,赐官国子监主簿。官位虽低,却可见对她的历练之意。
而同榜进士中,还有一名女子,尤得丞相莫乘风青睐,自收为关门弟子,课业亲授之。
鱼听雪何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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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足以改变很多事。
天性自由的拓拔翎嫁作了人妇,连予乐都长成了有心事的大姑娘。
九州各地建起了两百一十八座女子书院,愈来愈多的姑娘们走出宅门,入仕从商,朝堂也不再是男子的一言堂。
有着拓拔晗和莫乘风的保驾护航,鱼听雪的仕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帆风顺,再加之她本身就有才学,短短三年便坐到了国子监司业的位置。
只等老祭酒退下来,她便能顶上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可这一切在那晚戛然而止。
那天她同往常一样回到家,拓拔晗却已经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看向她的眸光里还带着笑,可她莫名觉得他有些颓废,是不开心的。
可他藏得很好,还是同往常一样抱住了她:“怎么回来这么晚?”
“有点忙,”属于他的气息钻入鼻腔,她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喝酒了?”
“一点点。”
她没揭穿。
温厚的大手轻抚着她披散的乌发,头顶的嗓音有些闷:“听雪。”
她仰头看他,却只看到他微敛的双眸。
“跨过这个年,我就二十七岁了,”他低笑了声,“寻常百姓家像我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已经好几个了。”
她轻“嗯”了一声,没敢看他,这些年刻意忽略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房内没有点蜡烛,只有昏昏的月色从窗户照进来,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