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听雪愣愣地盯着那粒种子出神。
《九州地理志》中曾言,极北雪山终年不化,风雪漫天,常有白熊雪狼王出没,生人若近,九死一生。
可拓拔晗竟真的亲自去为她采了霓裳花的种子。她不敢想,他是怎么从那个鬼地方活着出来的?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在那里蹲伏半月之久?
他就真的喜欢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吗?
“在我这里,你的命比我自己的都金贵。”
莫名地,她脑中突然闪过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认真坚定,不似许诺,犹胜许诺。
神思恍惚间,月娘已经将种子放到了盆里,又抓了些土掩埋,一切都弄完后转头看向她。
“殿下请我过来培植霓裳花,所以这段日子我会待在这里,也会调整你的身体状态,以便让它的药效发挥到最大。”
见她还是眸光呆滞,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赶了很久的路,我现在要去休息了,你自己可以吗?”
鱼听雪讷讷地点了点头。
月娘拍拍她的肩就走了出去,她却死死盯着漆黑土壤,好似能透过土壤看到埋在里面的种子。
良久,她轻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竟还跟他怄气,当真是太不该了。等会他回来了自己就先道歉,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吵架。
怕不小心将花盆摔碎了,她便想将它往里面挪一挪,却发现桌案上凌乱地摆了许多书和地图,连个挪动的地方都没有。
她只好将花盆放在碰不到的地方,转而替他收拾起了桌案。
她熟练地将书籍分门归类,整理好了才放到相应的书架,又把地图仔细折叠,归于一处。
做完这些后,帐内的光线都有些暗了,她又找了蜡烛出来续上,刚想坐下歇口气时却看到桌头的书籍上摆着一张仔细折叠的褐色牛皮纸。
她的心顿时一跳。
那张纸她认识,是北崇关的布防图。
那日飞鸢的话犹在耳边,后来她虽再没有来找过自己,但她隐隐感觉到,这次是最后通牒。等她再出现时,若是还拿不出,只怕西楚帝就要动手了。
她眉头紧皱着,脑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拓拔晗,一边是太安城的父母,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在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父母,可现在她竟开始犹豫,她做不到在与他心意相通后还背叛他。
灯芯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烛影微晃。
帐外人声吵嚷,她的手死死地攥着,半晌后却还是颤抖着伸向了地图。
握住,展开。
布防图彻底在面前展开的那一刹,她的心突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就像是沸腾的水中加入了冰块,再无声息。
她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布防图,直到将每个地方的驻防兵力,物资屯点都牢牢地记在脑中才将它叠了起来,放回远处。
帐外传来交谈的声音,她站起身想离开大帐,却与掀帘而入的男子四目相对。
在拓拔晗带着审视的眸光下,她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手脚逐渐冰凉,不由扶着桌子退了一步。
拓拔晗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桌案,大步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却被凉得皱了眉。
“手怎么这么凉?”说着替她搓了搓,“这边的天气比不得太安城,很早就凉下来了,记得多穿点。”
她低头应了一声,鼻尖泛酸。
她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在看到他温柔的眸子时将一切和盘托出,更怕因为自己的心软害死父母。
“你早点休息,予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她便落荒而逃,一步都没敢停。
可她没看到,拓拔晗跟着她转了身,在她夺门而出的刹那沉下了脸。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良久,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不对劲,从他进门到她离开,她一眼都没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