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握住她的手,用还带着带着奶音的声音郑重承诺:“阿娘,你不要忧心,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啊……”她的叹息被清风吹去。
她是那样的温柔难过,他想要保护她。但是在一个宁静的午后,他就得了她过世的消息。他和哥哥在床边看着闭上眼睛不会再醒来的她,那是如往常一样的温和轻柔,让人只觉得她是睡的熟了。但她冰冷的温度又在告诉他们,她已经死去。
徐州一的左手被哥哥紧紧攥住,太用力了,他都有些疼了。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小小的手努力抓住哥哥的手。但阿娘葬礼结束后不久,哥哥又被送去了国子监,每月只有初一和十五的时候才能回家。幸好还有郑嬷嬷,在徐家里头,还有阿娘留下的郑嬷嬷陪着自己。
那日他被带到了父亲屋内,见到了家中几位长辈。他先是恭敬行礼,然后答了父亲的问题。
他说:“州一,你年纪尚小,家里总得有个主事的夫人教导着你才好。”
他那是不明白,只是怔愣地看着他。他们哈哈笑了笑,那几个叔伯说了些什么“小孩子懂什么。”
“他不记事,到时候叫他管你的新妇叫母亲就是了。”所以他们没有管年小的他站在边上,肆意讨论着娶谁父亲的下一任妻子。在母亲过世后的半年,他父亲的继室就在一个晚上进了徐家的门。门口的大红灯笼高挂,前院的红光耀眼,宾客的祝福声不绝于耳。他们说“恭喜徐大人,得了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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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事向来如此。”徐州一呵地轻嘲,“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仅仅半年而已,不过半年而已。他的母亲就成了徐府里人人闭口不谈的人,那时他还有只有哥哥和郑嬷嬷相伴左右。只是就像越想要抓住谁,越是抓不住他。
母亲是如此,郑嬷嬷是如此,哥哥也是如此。他的手曾与他们交握,他曾依偎在他们的怀中,汲取着他们给予的温暖。可是世事无常,他与他们所有人都阴阳两隔。
“你的意思是你能够了结自己的欲望?”谢微白不置可否,“徐家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徐州一明了谢微白话外之音,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痛快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是,我一个员外郎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虽说我如今被徐家确定了下任家主的位置,但这继承人的位置可不稳当。更不要说徐家现在的老头子身体还好的很,我要等到成功上位再毁掉徐家可不知道要到何时去了。我等不及,你们也等不及。所以不如如此,我借二位的风力,我除徐家了欲望,你们了结蛇鱼,”说完,他恭恭敬敬对着两人闭目倾了些身。
谢微白将他肩膀压住,徐州一的动作被瞬间制止。徐州一也顺着两人意思,安安稳稳地躺回了自己大氅上头。
钟幸笑道:”你得了记忆倒是比之前机敏多了,你这哪里是借我们的力,我们可都得上赶着帮你呢。”
确实如此,原先徐州一一直没有履行信徒的责任,得了蛇鱼无数帮助,不仅是不供奉它,还从心里鄙夷这个妖物。蛇鱼自然是可以驱逐这个信徒,另择他人。但是他搞了大事,他现在信不信蛇鱼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可是把自己命都上供给了蛇鱼,这样大的供奉,蛇鱼哪里还能把他驱逐。
不过徐家本就是要清算的大家,只是提前和放后的区别。
徐州一笑:“钟大人这话说的,这不好吗?这样谢大人那契约不就好了,害不到其他人了。”现在他只能蛇鱼的信徒,换而言之,蛇鱼的信徒也只能是他了。
他这话说的好,他这事儿一做既是重开了自己的路,也开了他们的路。钟幸点头称是,钟幸按了按怀里的传音符,便将消息传到了一个人手里。三人又说了些话,这事儿便也就定了下来。徐州一这一遭,倒是死了蛇鱼的心思,在他们三人说话的时候它不愿看他们,转了身子面对着石壁去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地牢长廊的那头就来了个两个人,一个略高些步履瞧着也稳重些,另一个脚步急匆匆的,两人手上都拎着个箱子。
“钟大人啊,你们这怎么搞的。怎么这人身上都是血啊!”周言嘴里说着话,心里也泛着嘀咕,但手上功夫却半点也不慢,他把箱子里的东西一骨碌排开,又将钟幸和谢微白两人从徐州一身边赶开,将徐州一伤口边上的衣物都用剪子剪开,接着对江朝招手。
江朝便将自己手里的箱子打开,里头装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热水。原本滚烫的热水经着他们这一遭,温度也降了不少,但在这天气仍旧冒着冒着白烟。
徐州一将纱布用热水浸湿,然后轻轻敷到徐州一伤口附近。热水敷了一阵后,周言才将他伤口处的衣物碎片小心摘下放到一边。他又用些纱布浸了热水把徐州一伤口旁边擦干净,而后换了细软些的棉花放轻了动作擦拭徐州一的伤口。
擦干净后,饶是周言见过不少伤口都被骇了一跳。不过伤口估计是钟大人替他止住了血,他倒是性命无虞。那上头薄薄覆着一层绿点子,缓缓往他皮肉里头渗现在几乎都瞧不见了。
确认徐州一没危险,周言将他那些个用了的物什都在热水里浸了一遍又将纱布棉花一类的扔进水盆里,然后他朝江朝看了一眼。江朝心领神会,将那盆变红的水又放回了自己拎着的箱子里,又把箱子放到了一边。
周言起身,朝徐州一努努嘴:“欸,钟大人他是个普通人吧。”
钟幸:“嗯。”
周言这下啊了一声,指了指徐州一:“普通人心都要剜烂了,只凭着您一点灵力就能活的这么好?”
他说完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忍不住问钟幸:“钟大人,这人肯定不一般啊。能不能让我照看几天,让我瞧瞧他这伤口怎么长好的。”
钟幸笑着踢皮球:“你问我可不好,还是得问问人家自己的意见才好。”
周言亮晶晶的眼睛便从钟幸身上落到了徐州一身上,徐州一顶着周言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留在这儿叫这人照顾,自然也就能和钟幸、谢微白二人多处些日子,也好从蛇鱼这儿动手,给徐家那边找些麻烦。
几人说了几句周言便知晓了徐州一并不能真的算作普通人,他是和蛇鱼签了契约的,没那么容易死。在知道这个事后周言的兴致肉眼可见的低了不少,但还在努力进入他们聊的话题。
因为周言和江朝手里都拿着东西,挪动徐州一的任务看着便落到了钟幸和谢微白的头上。钟幸还没说话呢,谢微白就看着徐州一想着如何用他那大氅将他整个人一裹往肩上一抗带出去。
看出谢微白心思的钟幸笑道:“哪里要我们两个抬他,虽说他现在无性命之虞,但我们两不熟悉这一套流程,一会儿路上将他伤口弄裂开了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术业有专攻,这些事儿自然是要专业的人做的。”
周言:“钟大人所言极是,这事儿交给我徒子徒孙办便是了。”说着,两只小灰鼠从他袖子落在地上,只一下的功夫它们便变大了,它们利落的将徐州一连带着他的大氅一块顶在身上,然后踱步至周言身边。周言将垂地的大氅往徐州一身上一盖,这伤口可见不得风。
事儿边算是解决了,出了地牢周言和江朝同行顺便将徐州一带上了,他说了要照看徐州一那可不是假话。谢微白则是跟着钟幸走,到了外头他便将自己的氅衣披到了钟幸身上,他还记得这下钟幸畏寒,冻着了浑身疼。这会儿约摸是丑时,四周安静的很,也便称的两人的脚步声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出。
“不是说了一会儿和我解释吗?”钟幸仍旧笑着打破寂静,“我等着小郎君的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