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歪头,轻喟一声,“他的目的落空了。”
故意将事实歪曲,告诉宋成风是宿汀想杀死他,闻奚可能以为这样说宋成风会死得更痛苦一些,谁成想宋成风死到临头反而释怀,觉得能死在宿汀手中是上天对他的优待。
不知道闻奚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气得跳脚。
燕灼沉默几息,“这件事别告诉闻奚。”
“我也是这样想的。”
曲砚深以为然,转而想到了什么,问他:“闻奚是怎么和燕行章扯上关系的?”
一个是孤儿,一个是外表光风霁月的科学家,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哄骗。”燕灼吐息微冷,“燕行章营造出的形象足够光鲜,而且闻奚本就对他心存感激。”
“感激?”曲砚捕捉他话中的字眼。
“嗯,感激。”燕灼应道,“闻奚的学费是燕行章资助的。”
以燕行章的身份地位,若要资助孤儿,那对象肯定不会只有闻奚一个,曲砚意识到这一点,问:“像闻奚这样的孤儿,还有多少?”
燕灼顿了一下,“不知道,但活下来的只有闻奚一个。”
风吹动枯树枝飒飒作响,燕灼向前俯身,用两只手包裹住曲砚冰凉的手指,“闻奚最初的工作是给我送饭和监督我吃药,在得到燕行章的信任后,给我注射药剂这项任务也交给了他,那时候他在我眼里和燕行章没有什么区别,直到有一次我把他扑倒,准备撕咬他,他却没有反抗,只是撸开袖管给我看,我看到……很多针眼,和我身上的一样。”
和自己手臂上如出一辙的针眼和淤青,让他意识到闻奚和自己是一样的。
风被燕灼挡住,手也被捂住,曲砚体温渐渐回升,他吐出一口气说:“听你的意思闻奚的行动还算自由,即便无法反抗燕行章,为什么他没有逃跑?”
这显然是个最节省成本的选择,燕行章还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燕灼对他的话并不诧异,回答说:“我们关系缓和后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他被燕行章威胁了,用他母亲的遗物。”
亲情十分淡薄的曲砚对此不能理解,但他没有出声置喙。
兴许是注射太多古怪药剂的缘故,燕灼脑海中关于过去的痛苦回忆断断续续,像蒙了层朦胧隐晦的纱布,他说着说着便停了下去,与闻奚的最后一面是在刺目的白炽灯下,一直束缚着他的东西被摘掉,闻奚满身是血,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铁面罩,只露出他的两只眼睛,他用手扶着实验台,语气虚弱地说:“跑吧燕灼,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这段记忆一直是模糊的,无论怎么想也想不真切,燕灼一直以为是一个梦,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是闻奚,我变成狼以后,是他把我放走的。”
燕行章的实验最终还是成功了,但实验品燕灼在闻奚的帮助下成功逃离。
燕行章的别墅在市区,曲砚的公寓在郊区,从时间上推算,燕灼从燕行章的别墅跑出来后,便没有片刻停留地直奔曲砚而来,狼虽然嗅觉灵敏,但应该也不至于灵敏到如此地步,这件事燕灼也解释不清,至今还是未解之谜。
街道两旁是一排矮树丛,没被修剪过的枝桠张牙舞爪地循光而生,树枝上系着五颜六色的彩带,离得近了才能看清,这些彩带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有的写着想要变成大英雄,有的写着明天还想多吃两块糖果,独属于孩童的稚嫩字体充满天真的想象,索性他们并不着急,曲砚一条条拨开彩带,看见有趣的就叫燕灼弯腰来看。
他们沿着街走,把所有彩带都看了个遍,最后一条彩带上没写字,只画了一个夸张的笑脸,燕灼捉住在风里飞舞的彩带,忽然说:“我也写过这个。”
应该也是在冬天,虽然获得自由但还是要注射药剂的他,和变得越来越沉默的闻奚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闻奚熟练地给他注射药剂,然后放下托盘,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听说把写着愿望的彩带系到树上,就能愿望成真,要不要我帮你系一个?”
燕灼蜷缩起身体,刚注射过药剂的身体没什么温度,他只觉得冷,于是摇头说:“不需要。”
闻奚没有强求,拿着托盘离开了。
第二天燕灼还是偷偷系了一条彩带,他在上面写道:希望能和曲砚去同一所大学,光明正大地认识他。
曲砚很感兴趣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他的睫毛垂落阴影,圣洁温和,任何愿望都变得不重要了,燕灼说:“已经实现了,彩带很灵验。”
他逃避的、渴望的、期盼的,一切都实现了,曲砚就是他的愿望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