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昧不由得身体趋前。
“武王去世不久,甘叶投江自尽,任延寿吃了莽草果中毒身亡,莫毒商铺的老管铺溺水而死,就连任延寿家的一个齐姓厨子,也很快失足淹死了。所有与武王之死相关的人,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全部死亡。你们觉得这是一系列意外巧合,还是处心积虑地灭口?”
“任延寿也是被杀的?”赵昧和赵婴齐不约而同地叫出来。
唐蒙趁机把沙洲的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在这炎炎夏日里,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似感到一丝阴冷寒风掠过。
“所以……这个凶手是谁?你可知道?”赵昧的声音微微发颤,里面既有恐惧,也有愤怒。
“请南越王少安毋躁。”唐蒙一拱手,“我难以指认,但食物可以。食物至真,只要稍做等候,这一釜壶枣粥,便会让真相立现。”
赵昧本来以为,这一釜粥只是为了证明武王不是误吞枣核而死,如今一看,竟还藏着别的用意?他侧过头对赵婴齐道:“我儿可看出什么来吗?”赵婴奇摇摇头:“唐副使眼光卓异,心思缜密,儿臣远不能及,不过……”
他欲言又止,赵眛问:“不过什么?”赵婴齐迟疑道:“听唐副使描述,他擅闯独舍,真的是为了调查而已。那橙氏说他行巫蛊之事……”赵眛“嗯”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拍拍赵婴齐的肩膀:“且看,且看。”
唐蒙拿起一杯清水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大殿里的众人盯着他的动作。大家都很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釜枣粥,怎么就能让凶手现形?
有人猜测,也许根本和粥无关,他是在等一个关键证人;也有人揣摩,他在故弄玄虚,给自己争取时间圆谎;甚至有人以为,唐蒙掌握了中原什么神奇的巫蛊之术,可以通过粥面占卜……一时间什么怪心思都有。
唐蒙放下水杯之后,径直走到甘蔗身旁。甘蔗双眼红肿,流泪不止,他怜惜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宽慰道:“快了,快了。”甘蔗点头,垂下头去。旁人听在耳朵里,也不知道这“快了”是什么意思。
庄助执剑站在一旁,暗暗钦佩。这家伙真是巧舌如簧,如今已没人关心什么巫蛊诅咒,甚至称帝之事也被忽略了,议题的走向,被他完全控制。自己当初坚持带他来,果然是对的,庄助先有些得意,可一想到自己褫夺了其副使身份,不免又陷入愧疚。
约莫过了两个水刻,就在赵昧和其他人的耐心耗尽之前,变故果然出现了。
不过这变故不是来自粥,而是来自人,而且是个大人物。
只见橙宇的头面以及颈项处,不知何时浮起密密麻麻的疹子,一块块红斑格外鲜艳,上面缀有大量凸起的小颗粒,看上去脓水充盈。橙宇不由自主拿起手去挠,一挠就抓破一片,有脓水渗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赵昧关切地投过目光来,说:“左相要不要歇歇?”橙宇叹息道:“多谢大酋挂念,这是老毛病了,没想到今天心情一时激荡,在殿上发作,真是罪该万死。”旁边的随从急忙从布袋里取出一个竹筒,去掉一端的布头,倒出一些黄色的药粉,橙宇和水吞下,跪坐着养神。
这药粉颇见功效,赵昧见橙宇脸上疹子稍褪,转头道:“唐副使,这粥何时能显出真相啊?”唐蒙道:“回禀殿下,已经显现了。”
“啊?”赵昧和其他人看向碗里的粥,并没任何变化。唐蒙微微一笑,伸手指向橙宇:“您看,这不就是吗?”
橙宇陡受指控,只是冷哼一声,不屑接话。对面吕嘉好心开口解围,训斥唐蒙道:“橙丞相公忠体国,久病缠身仍不忘国事。这一身疹子,可都是累出来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这话阴阳怪气,橙宇却无暇顾及,瞪向唐蒙道:“你说!老夫这一身毛病,怎么就成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