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猫崽的圆眼睛,云棠人形的眼眸生得极为精妙。
他上目线天然就弯着一种纯真的弧度,看人时自有一抹小鹿般的纯洁无辜,鸦黑的睫毛浓而微翘,如墨雾氤氲着这对黑水银丸,好像催生了不世浓情。细长的眼尾却蜿蜒向下,线条楚楚,勾勒出几分羸弱堪怜的晶莹。
这着实是一双叫人惊心动魄的眼睛。漫不经心的一眼,便足以给人一场淋漓的梦境。
但是当云棠把眸子瞪圆时,便又显出了几分小猫咪的气质,就是那种动物幼崽一般的眼神,又灵又格外富有生机。
然后他便看见黎南洲玩味地一挑眉,松手把什么东西捋了过来,在他面前轻轻举高——这期间云棠身后持续传来奇怪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个激灵,连尾巴毛毛都蓬蓬得炸起。
尾巴……毛毛?
云棠震惊地看到了黎南洲手里举着的东西。
那是他的尾巴,细软的毛毛此刻全都炸开,被捏住后还不驯顺地在男人手指间甩了甩。而云棠条件反射般伸手按了上去,试图把它逮住。
驯服尾巴是每只猫一生的必修。
云棠外表是人类形态了,可所有的记忆里他都是猫,其实很多习惯一时还难以改正。就比如他此刻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挨近皇帝,两只雪白的手扑住了自己的尾巴,第一时间就往自己嘴里送。
同样的外在,只是脱离了前夜紧张的生死时刻,现下身处皇帝的榻间,坐在这人身上,坦然披着软被的云棠就下意识地放松。
而在他自己的理智发挥效用之前,皇帝面色猛地一变,松开了一直紧揽着他的手,迅速抬起来将那张已经露出雪白小牙的嘴唇覆住了。
下一秒,在云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在黎南洲肚子上颠了一下,整个人就改换了姿势,被突然起身的男人一把拽起来打横抱住。
“做人的时候就不能再像毛球那样咬尾巴了,知道吗?”黎南洲仍然捂着怀里人的下半张脸,看上去是一副很无奈的神情——他越发坚定了云棠的人形万不可以叫外人看去。
但其实云棠自己也很快克制了片刻前的本能冲动。他觉得就算黎南洲不捂他嘴巴,他也不会真咬的——他刚刚就是拿过来看一下!研究一下系统所谓的不稳定。
猫生来脑后反骨,不然若干年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电子产品是在人类大惊失色的注视和反对中殒命了。
黎南洲这样又是捂他嘴巴又是管教他,云棠很不爱听。
云棠被人摁住的小尖牙微微龇起来,在皇帝掌心咔地叼了一口。
全然不疼,挨咬的人却立刻像被烫了一般将手掌松开了。
黎南洲手臂紧了紧,低头看人的眸中瞬间流起火星,他简直像饿极了的动物一般死死监视着云棠的神情,试图抓住一点点异样——譬如说这暧昧的一口是出于某种故意的举动。
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咬人者的面色坦然极了,过去那小猫脸是怎样的骄矜,这神仙美人就是怎样的骄矜,理也直,气也壮。还有一点明知自己受到娇惯的洋洋得意。
比起皇帝冷不丁面对云棠人形状态的不知所措——这小东西的心态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他就笃定着自己能随便拿捏黎南洲。
事实也就是那样。
“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坏东西。”皇帝低声喃喃道。他实在想要用力在手中兜着的柔软处狠狠掐一把,但理智叫他不敢行动。
自从云棠能化成人的样子,许多新的折磨就突然在黎南洲世界里生出来。有些是新生的痛苦,同时也有许多更陌生的体会——酸涩甜蜜、沉重生动、激烈温柔。
曾经的珍惜宠爱中逐渐生出了新的珍惜。而黎南洲很明白是哪里不同。
心动。这词说来简直轻巧烂俗。
但是当他自己惊涛骇浪,又平静无波地跌进这桩叫作云棠的梦里。他那时毫无抵抗便懂了。
这种——难以言喻的滋味,着实如瘾一般难缠,但又无比叫人珍重。即便是在这两日惊惧暴怒、焦头烂额的状态下,也没有一刻不悬着黎南洲。
从未有这样一件事,叫黎南洲这样的人全然说不出口、理不清明。但如果用最浅显的一句话来描述心动,那便是:巨大的快乐从此、永恒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