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针管插入手臂,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无数幻象在眼前晃动——时而是幼年时燕州兵闯入家里,将父母妹妹在他面前杀害;时而是少年时在教宗被南陆人践踏欺侮;时而是掌权教宗、一统南陆后的万人膜拜。
而最后,一切过往云烟皆飘散,虚无幻境中出现了储轻缘的身影。他目光悲悯地看向宗主。
“神明啊~我的神明~”幻境中,宗主奋力地向他奔跑呼喊。
储轻缘没有回避他,而是温柔地靠近,与他紧紧相拥。
“我回来了。”储轻缘的幻象道,“永远不会离开你。”
琥珀色的眼眸波光粼粼,眼里流淌出宗主从未得到过的深情。
再没了现实中的强权专制,幻境里,宗主像个孩子一般,埋在储轻缘胸口哭泣,喃喃道:“我好害怕……”
储轻缘紧搂他:“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一刻,宗主紧绷了一世的弦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孤身一人与众生为敌、逆天而行,无数个深夜里,他紧张、惶恐、无措,身旁没有一丝慰藉可以触及。
而此刻,意识溃散,沉浸在虚无幻境中,他才终于感受到了渴望已久的温暖、平静、安宁,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愿醒来。
一个星期后,玄机营营地。
营长方兆旻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拿着望远镜眺望南方山脉,山脉对面是南陆总指挥部的所在,而他身边站着的,是曾经的南陆七番军军长波吕尼。
“太远了,隔着山脉,你站再高也看不到那边情形。”波吕尼道。
“我知道。”方兆旻并没有放下望远镜,“但是你看,山的那边有硝烟。”
波吕尼咦了一声,也拿起望远镜。
果然,连绵群山屏障之后,隐约可见烽火狼烟。
“看样子南陆大营那边在激战。”波吕尼道,“竟然都打到总指挥部了,应该用不了多少时候,全面战争就会结束。”
“先别高兴得太早,战争进展这么快,完全是因为全甲兵临阵变卦。佣兵寮这是给燕州送了一份大礼呀~但说实话,佣兵寮朝三暮四、颠前倒后,能够信任吗?之前死的那么多燕州将士,可也是全甲兵杀的呀……
到如今燕州元气大伤,兵力损失惨重,他们又反手插南陆一刀,向燕州投诚,是何用意?”
波吕尼思忖片刻,道:“不是说佣兵寮早就解散了吗?听说寮长杨瑾已经身亡,还能兴起什么风浪?这时候倒戈,也许是佣兵寮内部本身就有分裂。
杨瑾一意孤行支持南陆,不可能所有人都赞同,毕竟佣兵寮内部基本是燕州人。她一死,佣兵寮的技术力量自然落到旁人手上。向燕州示好,也是为了日后战争结束,其他人可以有一个好的出路吧。”
方兆旻意味深长道:“军长这是在将心比心呢。”
波吕尼欠身道:“也希望方营长可以兑现承诺,给我们清河四部一个好的出路。”
方兆旻赶紧扶起波吕尼:“军长这话折煞老朽了,当初若不是军长带领清河四部挺身而出,让宗主在南陆众叛亲离,燕州今时今日也不可能迎来战争的转折。军长对燕州的恩情,老朽铭记于心,今后必全力扶持清河四部,让南陆其他各部对你们俯首称臣。”
双方正你来我往,惺惺相惜,远方忽然传来燕州部队鼓舞作战的号角声,但并不是发动总攻的号角,而是阻止己方将士后退、催促其前进的号角。
不久,营地附近响起紧急的烽火传令声。
“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方兆旻皱起眉头,凝望远方。
很快,一个通讯兵飞奔上瞭望塔:“不好了!南陆总指挥部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怪物!那怪物……跟教宗放出来屠杀燕州村民的那些一样……我军伤亡惨重!”
“‘奉献’?!”波吕尼大吃一惊,“怎么会出现在前线?!”
方兆旻也面色骤变,他清楚教宗制造的“奉献”是何物,也知道这些“奉献”无法控制住神力,所以教宗从未将他们投放到正面战场过。
“难不成是教宗眼见败局已定,索性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波吕尼目光晃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