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中,她原本灰褐色的眼眸正绽放出金色光芒,流光溢彩。
她盯住桌上的茶壶碎片,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碎片立刻就在她面前被无形外力碾成了粉末。
这一刻,震惊、失措、摆脱不了命运的无力感翻腾汹涌,全部袭上心头,让她“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神力……降临了。
发烧
从钟乳石洞逃出教宗领地后,冯琛带着储轻缘一路向北,朝着“自在之地”方向狂奔。
南陆动荡、燕州战乱,而位于两者交界处的“自在之地”如今被储轻缘的医院手下们控制,自然成了他们唯一的去处。
战争爆发之前,“自在之地”一直是燕州与南陆各类非法交易的场所,贸易往来频繁,十分喧哗热闹,连带着附近村落也不断发展壮大,村民们大多靠着一些作坊给“自在之地”打下手,以此养家糊口。
但随着战争爆发,“自在之地”紧闭城门,附近村落断了生存来源,加上边境地区又是受战祸牵连最为严重的区域,导致大量村民沦为难民流亡。
因此,当冯琛与储轻缘赶到此处时,映入眼帘的全是荒无人烟的农舍、焦黑的断壁残垣,一片萧条疮痍。
储轻缘因遭受连番精神重创,身体疲弱不堪,没跑多远就支撑不住。
冯琛便一直背着他,寻思着能不能从附近村舍中找到马匹。可找了半天,这些荒废的村落中,连半个牲口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储轻缘的状态也没有丝毫好转,伏在冯琛背上一直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样子。冯琛跟他说话,他有时答应、有时不答应,甚至有时自言自语地说着胡话。
先前因为担心被佣兵寮或教宗的人追上,冯琛一路拼命奔跑,无暇顾及储轻缘的状况,而且他现在身体完全由机械构成,触感迟钝,没留意到储轻缘的体温变化。
等到这时,距离教宗领地已远,他将储轻缘从背上放下来时,才发现对方满面潮红,已经陷入高烧半昏迷状态。
冯琛大惊失色,连忙用冰冷的双手捂住他的额头、脖颈想给他降温。
但金属机械一处碰到储轻缘,他就蹙眉摇头,极其痛苦,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冯琛不敢再碰他,放眼四下,希望可以找退烧的东西,然而这片废墟之中能找到什么呢?
正焦灼之际,阴沉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轰隆雷声随后而至,眼见着就要下暴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冯琛暗暗叫苦,只能赶紧背着储轻缘,找到一处尚有屋顶的破烂砖房躲避。
砖房内有灶台、土炕,灶台边散落着一堆烂掉的锅碗瓢盆,土炕边竖着一座只剩半扇门的衣柜,衣柜中还有些破旧被褥。
冯琛小心将储轻缘放到土炕上躺下,自己在那堆锅碗瓢盆、破烂被褥中翻找,希望找到些可用之物。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不一会儿,暴雨倾盆而下。
这砖房虽然有个屋顶勉强支撑,但四面透风、到处漏雨。意识不清的储轻缘被头顶掉落的雨滴惊了一跳,团起身子窝在土炕一角,嘴里喃喃道:“小远,冷……”
现在是深冬时节,“自在之地”附近的温度比南陆要低,储轻缘身上的衣物本来就不够,再加上发烧下雨……
冯琛立刻扑到储轻缘身边,用力抱紧他,柔声道:“我在。”
迷迷糊糊中,储轻缘半睁开双眼,反应了半晌,似乎意识到了抱着自己的是谁。他将头往冯琛怀里埋得更深,小声道:“我不冷了。”
可拥紧他的明明是一具冰冷的、毫无血肉的机械躯体。
冯琛眼见他瑟瑟发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温暖到他分毫,心里一阵酸楚,便放开他,想去那堆破被褥中找一件能凑合用的给他盖上。
结果手上刚一放松,储轻缘就一把抓牢他,固执道:“别走。”
储轻缘此刻脸烧得更红了,嘴唇干裂、四肢冰凉,但眼睛却比之前透亮了很多。他直直盯着冯琛的脸,目不转睛,紧张得仿佛少看一眼,冯琛就会消失不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