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拼命冲上前护住母亲,被另外几个士兵打得头破血流,一旁的杜弥迦狠狠咬住其中一个士兵的手臂,妄图拉开他正在殴打父亲的手。
那士兵手臂被咬出了血,顿时暴怒,拎起孩童,要将她砸死在地上。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忽然纷纷让开,一个身穿制服、黑直长发披肩的年轻女人冲了出来,一把抢过杜弥迦护在怀里。
这女人瘦瘦高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那人高马大的士兵撞得向后踉跄一步。
士兵大骂:“哪里来的臭娘们多管闲事!”
抬手就要抽那年轻女人一巴掌。
结果这士兵手刚抬起来,便被女人随行的几个护卫摁倒在地。
女人根本没理会他,飞奔到下体被血浸透的临产妇人身边。
但为时已晚。
妇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她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只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抓住对方的手,哀求道:“救救我的孩子。”
“你会死的。”年轻女人道。
“救救……孩子……”妇人喃喃重复。
年轻女人明显感觉到妇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抓着她的手却丝毫不肯放松,心里蓦地一阵强烈触动。
她没再多言,紧急给妇人实施了剖腹产手术,保住婴儿,放弃了大人。
当她将新生儿从母亲腹腔中拉出来,听到第一声啼哭时,眼底幽暗得仿如深渊,轻声自语:“跟人类……一模一样呢。”
这是杜弥迦第一次见到杨瑾。
后来,从士兵们的对话中,杜弥迦得知,这个女人是“动岛”实验基地最年轻、最受伦理署器重的研究员。
母亲在生产后去世,但由于杨瑾的庇护,父亲、杜弥迦和弟弟都活了下来,并且,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生存都得到了保障。
所以,即便眼见战俘营的同胞一个接一个死去,父亲依然心存一丝希望。他告诉杜弥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我们会从这里出去,会回到故土。”
然而他们最终并没有盼到希冀的未来。
在杜弥迦九岁那年,也就是夏令营事故爆发的那一年,冬季的某一天,战俘们透过铁牢门,看到所有士兵在椭圆形的中庭集结,全副武装,拿着跟以往完全不同的重型枪械。
铁牢里的人们一个个睁大了惶恐的眼睛——这些士兵要做什么?
当死亡阴云迫近时,每个人都会本能地直觉到。
为数不多的、还存活至今的战俘们很快惊声尖叫起来,他们拼命敲打牢门,做着无用的挣扎。
惊叫声很快被机枪扫射声替代。
这些士兵开枪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间一间的牢房依次扫射过去,人声越来越微弱。
突然,不远处一间牢房有人厉声嘶吼道:“你们会遭报……”
“应”字还没说出口,就在一阵机枪声中戛然而止。
杜弥迦蜷缩在牢房墙角瑟瑟发抖,怀里抱着弟弟,背后父亲用身躯牢牢挡住他们。机枪声响起时,父亲纹丝不动。
士兵们看起来在赶时间,根本没检查牢房里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匆匆扫射一通后,就继续下一间牢房。
随着士兵的声响渐渐远离,杜弥迦终于敢小声呼唤了一声:“爸爸?”
父亲没有回答,身躯依然伫立在孩子们身后,守护着他们。
杜弥迦的泪水溢满眼眶,自幼在战俘营长大的孩童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然而她不敢回头去确认。
她怀里的弟弟也似乎明白了,瞪大双眼泪流满面,但一声啼哭都没有发出。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同时机枪声渐渐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