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一整晚在楼上陪着弟妹?”曾博驰跟着吴东往后退了两步。
“对,陪护来了还在说楼下来了好多急救车,然后我刚走到医院门口就接到你电话了。”吴东揉了揉泛酸的眼睛。
他患白血病的女友正好住在仁安,每天晚上吴东都会过来陪夜,真没想就这么巧,孟玲被送来这里了。
“那你回吧,留我在这就好。”曾博驰还是摸出烟盒,敲了一根给吴东:“一看就知道你整晚没睡,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局里也别回了。”
吴东看着那根烟好一会,等曾博驰“喂”了他一声才回过神。
接过烟,吴东艰难挤出个笑:“孟玲发生这种事,我回去了也睡不着。”
他确实是整晚没睡,陪夜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因为另外一件事失眠。
脑子像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那样终于清醒了过来,当眼前没了扰乱心智的迷雾,吴东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边,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他就要掉落看不见底的悬崖,万劫不复。
可他想是想明白了,怎么做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事。
就像“那边”说的,这不是一件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轻松事,他已经知道了对方会用金钱收买警察,他吴东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局里现在除了他,肯定还有其他已经变节的警察存在,所以是谁?
是谁突然之间变得很有钱?是谁突然手头松动?
吴东想起了曾博驰之前让他查梁伟全的那些事——突然付了首付的婚房、不翼而飞的一百万银行卡、还有……“自杀”?
他所有已知的拼图一块块拼起,得出的想法让他在冬夜里直直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说,梁伟全就是“对方”安插在警局里的内鬼,那时间也对上了——因为梁伟全死了,他们才需要重新找一个新的“鬼”
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最后吴东还是在曾博驰的坚持下离开了医院,他已经有许多晚没睡好了,头脑被混乱的思绪灌满,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人在他脑袋里撞着一口破钟,发出沉闷的噪音。
医院车位紧缺,吴东把车子停在医院斜对面的大厦停车场里,走出医院大门时,他突然回了头望一眼医院大楼。
窗户玻璃反射的光线利刃般狠狠刺着吴东的眼。
啪!
他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口罩都快要被打掉,途经路人见这男人在医院门口神神叨叨的模样,急忙走远几步避开他。
接着他快步走到路边一垃圾桶边,拉下口罩,点燃了曾博驰刚才给他的那根烟。
他抽得猛,烟快烧完的时候他竟呛了口烟,扶着垃圾桶咳到眼泪都飙出来了。
吴东想,等他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把语言组织好了,就将这件事跟老大说吧。
掐了烟头后吴东朝对面马路走。
他没留意到,背后有一个男人一直留意着他一举一动。
男人微驼着背,面色苍白,戴着口罩,腋下夹着个病历袋,就像是医院里最常见的病人或病人家属模样。
厚厚的镜片遮住了他阴翳的叁角眼,如毒蛇一般。
孟玲也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到中午时已是第叁张。
即便有曾博驰扶着,胡丹青依然脚软得站不住,手抖得笔都掉了。
曾博驰没再说些无谓的安慰,一直默默陪在胡丹青身边,直到孟江赶来。
胡丹青一见到丈夫,嚎啕大哭猛追着他打:“都怪你!都怪你!”
孟江心里装着秘密,妻子毫无缘由的埋怨吓得他心脏一抽,额头汗珠都冒了出来:“你、你在说什么啊!”
“刚才要是你多讲几句,玲玲说不准就坐你的车子去上班了,那就不会遇上这种事了!”
女儿生死未卜,妻子精神崩溃,孟江也难受得紧,刚在开会的时候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满脑子想,这事故是真的“事故”吗?会不会是人为的?会不会是因为昨晚和秦天笙闹得不太愉快,秦天笙找人干的?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孟玲的姑姑也赶了过来,母亲与母亲之间的共情能力很强,泪水涟涟地拉着胡丹青到一旁休息。
“老孟,你可不能倒啊,孟玲在里头拼命战斗着呢。”曾博驰拍拍孟江的肩。
孟江凝视着在一旁哭得满脸通红的妻子,叹了口气,幽声道:“这事,说不定还真的怪我。”
他声音太低,现场嘈杂,曾博驰一时听不清,再问了次,这次孟江摇摇头:“算了,没事。”
孟玲一共被下了五张病危通知书,经过近十个小时的手术,几人终于等到她被推出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