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玉嬷嬷肝胆俱裂,竟是脱口唤出了她未出阁前的称呼,流着泪不停地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姑娘如此言重,奴婢惶恐啊……”
“打从姑娘落地那日起奴婢便在您身边伺候着,斗胆说句冒犯的话,这十七年来奴婢心里真真是拿姑娘当亲生女儿般看待,奴婢便是死也绝不会背叛姑娘您啊!”
“奴婢……奴婢只是太爱操心,生怕姑娘年纪轻轻一时糊涂……姑娘可以嫌弃奴婢瞎操心管太多,只求姑娘无论如何别误解奴婢的一片真心,那是拿刀子剜奴婢的心肝啊!”
向来收拾得板板正正、极其注重自身形象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额头磕破流出殷红的血水,一丝不苟抿起的碎发也随之散落下来。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声声情真意切的哭诉乞求更是令人不禁心头发酸。
眼看着这一幕,年婠婠心里也难免有些犹豫不忍。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玉嬷嬷的心意绝对不掺假,的的确确是个一心向着她想着她的忠仆。
可无论是对方那委屈喊冤的神情还是所说的那些话,却又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直到现在你仍不以为自己错了。”
“奴婢知错了……”
“不,你不知道。”年婠婠反倒平静下来,目露失望淡淡说道:“你为我担心为我考虑我很感激,身边能得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更是旁人难求的幸事,可你万不该背着我自作主张。”
“我为主你为仆,你的分内之事便是照顾我、接收并完成我的指令,真遇着事儿了你有主意有想法可以私下里与我说给我建议,但你绝不能、也根本就没有资格直接替我拿主意。”
莫说只是奶娘,便哪怕是亲娘,她都绝不会接受对方这样的行为。
“为你好”这面旗帜,恕她接受无能。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帮我做任何决定,甚至付之行动强行左右我的选择。”
“玉嬷嬷,你越界了。”
玉嬷嬷登时心神一震,嗫嚅着无法言语,只眼泪珠子还在不断掉落。
年婠婠看着她也陷入了挣扎,许久,方才下定决心,“玉嬷嬷这些年来日日守在我身边忙前忙后,与家人相处甚少未免遗憾,不如同你男人儿子一道儿都去帮我管理庄子罢。”
“当然了,你今日虽一时糊涂犯下过错,这些年来却也尽心尽力劳苦功高,我便赏你五千两白银并一座三进的院子,将来哪天不想再操劳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儿安心养老。”
“姑娘?”玉嬷嬷大骇,满脸恐慌不敢置信,“姑娘这是不要奴婢了?”
年婠婠叹了口气,“并非不想要,而实在是不敢要。”
旁的什么缺点毛病也罢,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她也还能勉强包容下来,可这种自以为是的好心她却是真的害怕。
今日为了她好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做出背叛之事,他日又为她好还不定能再干出点什么来。
谁又能保证不会因此而引来什么无妄之灾?
届时她又该上哪儿说理去?
便哪怕退一步来说不至于闹出什么严重后果,身边有个主意这样大的人存在却也实在头疼得很。
整日里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便胡乱自作主张,只想想就觉得一阵窒息,多来几次非得被气到抓狂不可。
见她神情坚决,玉嬷嬷是真慌了,一个劲儿地磕头乞求不要撵她走。
“灵忻、佳樨,搀扶住玉嬷嬷,别真叫人磕坏了。”
二人闻言立即一左一右牢牢架住了她的胳膊,顷刻间,玉嬷嬷便再动弹不得。
正要张嘴继续乞求,又听年婠婠说道:“嬷嬷一家都是年家的家生子,虽说自来日子过得也勉强还算不错,可世代为奴为婢终究也非长远之计,若有机会自然还是该尝试改门换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