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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第1页)

宫院月色渐深时,床头悬挂着的金铃铛终于停歇,余韵消弭,赫连洲在林羡玉的额头印了一个吻,将他搂入怀中。过了元日,林羡玉就要出发去祁国。他的小蝴蝶终究还是要回南方。南方春日温煦,也好。赫连洲隔着锦被轻轻揉着林羡玉的腰,林羡玉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贴得更紧些,双目微阖,咕哝着问:“赫连洲,没有我,你每个月的流火之毒该怎么办?”他还记着,但他不知道这毒只在暑热时分发作,赫连洲藏着一点私心,也不解释,故意逗他:“那玉儿把自己贴身的寝衣留给我,好不好?”林羡玉累极了,思绪都迟钝,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脸颊臊得发烫,“……不好!”半晌又改口:“好吧,留两件给你。”他乖乖地伏在赫连洲的胸口:“你不要弄伤自己,难受的时候就喝点苦寒酒,我很快就会回来,祁国有很多名医,我定会找到法子解你的毒。”赫连洲低头和他耳鬓厮磨。过了一会儿,赫连洲说:“玉儿,我让乌力罕和兰殊都跟着你回去,礼队和护送的军队共一千二百人,都是西帐营的精锐。”“好。”“玉儿不用担心乌力罕,他绝无二心,派他去是因为他的身手最为矫健,而且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都会拼尽全力也会保护好你们。这孩子以前的脾气是大一些,这阵子已经好多了,一路上玉儿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就直接吩咐他去做,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他一定会听的。”林羡玉说:“我知道。”其实他知道乌力罕心不坏。那日金甲营的人冲进王府,乌力罕的胳膊被砍得鲜血淋漓,也不让任何人进后院。“到了那边,不要急着和陆瑄摊牌,强弩之末,若是逼急了,我怕他们对你不利。”林羡玉静静听着,“嗯。”“陆瑄和太子都为皇后所生,背靠恭亲王,宰相邹誉是他的老师,势力相对大一些,但他与邓烽素有矛盾,邓烽在祁国西南边境一带势力显赫,陆瑄不敢与之相抗。陆谵手里没有兵权,但是深孚众望,也能号召群臣,若满鹘还在,说不定能护他上位,可惜……”林羡玉睫毛微颤,把脸埋在赫连洲的颈窝里,攥拳道:“我定要彻查满将军的死因,让罪人绳之于法,再为满将军收敛尸骨,送他回北境,让他叶落归根。”赫连洲抚摸着他的头发。林羡玉哽咽道:“我会很想你的。”“玉儿,”赫连洲望向林羡玉的发顶,轻声道:“我们不会分开太久,不会的。”林羡玉累到熟睡,呼吸均匀时,赫连洲抱着怀中温软,眸色渐深。他不会让林羡玉只身犯险的。林羡玉的衣裳物事总是很多,再怎么轻装上阵,也满满当当地装了六只红木箱。他还把赫连洲的白羽弓带上了,虽然不怎么会用,只放在身边,便觉得安心。他的寝衣被赫连洲叠好放在枕边。赫连洲尤其喜欢那件豆绿色的浣花锦寝衣,他说林羡玉穿起来像冰乳酪,林羡玉听不懂莫名其妙的话,大方送他了。赫连洲还想让林羡玉把金铃铛都带上,林羡玉却拒绝了,他说:“就放在你身边,你在哪里,福寿康安就在哪里。”赫连洲低头吻他。临走时,赫连洲把林羡玉送进马车,林羡玉原本已经钻进马车里了,听到赫连洲叮嘱乌力罕的声音,还是没有忍住,抽噎着走出来,扑进赫连洲的怀里。周围人皆低头敛声。好一会儿,林羡玉才收拾好情绪,主动离开了赫连洲的怀抱。他转身坐进马车,兰殊和阿南和他同乘。马车离开北境皇庭时,林羡玉掀开帷帘回望巍峨宫宇,忽然想起一年多前,他也是如此哭着回望京城的。那时候他为离开爹娘而哭,此刻他为离开赫连洲而哭,物是人非。日光洒在远处雪山的山巅上,如佛光普度众生。林羡玉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对兰殊和阿南说:“兰先生,阿南,我们回祁国了。”阿南也朝他笑。林羡玉顿觉温暖,几百天来起伏跌宕,迂回曲折,幸好阿南一直在他身边。马车离开都城,经过驿站前往苍门关,刚过完年,来往的商队还不是很多,但是气氛融洽,有穿着兽皮外褂的北境商贩和祁国的商人站在一起交谈甚欢,林羡玉放下帷帘,对兰殊说:“其实早该通商了,老百姓哪里想打仗?只是不想挨欺负罢了。”兰殊含笑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讶。林羡玉继续道:“我明白,他们无非是想开疆拓土,成万世称颂的君主,可是要打仗,就得用兵,就得有骁勇善战的猛将,将军镇守边疆,久而久之就会拥兵自重,再与朝中重臣勾结,便是附骨之疽,再难根除,就像西南的邓烽。”兰殊点头赞同。“我以前……也算是一个膏粱子弟,”林羡玉低下头,稍显落寞:“对社稷毫无用处,只顾着自己享乐,不知民间疾苦,也不知外面有多乱。兰先生,我很惭愧。”兰殊把手轻轻搭在林羡玉的肩膀上,“大人,您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林羡玉刚要朝兰殊弯起嘴角,就听乌力罕在外面问:“大人,天快黑了,可否在苍门郡休息一晚?”林羡玉说:“好,就去苍门郡吧。”礼队在城门口停下,郡守已经等候多时,林羡玉刚走出马车,郡守的脸上已经堆起笑容,立即跪了下去。林羡玉朝他颔首,“大人请起。”斜阳余晖即将落尽,林羡玉往回望,将士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他连忙让乌力罕安排将士们的食宿,特意叮嘱: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好好歇息,身体不适者,立即请方士过来查看,路途遥远,切勿强撑。()乌力罕听得愣住,良久才说:≈ap;ldo;是。≈ap;rdo;?本作者杳杳一言提醒您《金玉难养》节完整章节』()林羡玉经过马车,走到他的小马白玉身边,伸手摸了摸白玉的鬃毛:“小白玉,跟着我长途跋涉,辛苦你了。”白玉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林羡玉正准备转身,却注意到牵马的士兵有些眼熟,他定睛一瞧:“是你!”士兵连忙行礼:“大人。”“你不是那个……”是半年前为了保护他,差点被金甲兵杀死的年轻守卫!林羡玉惊讶道:“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吗?怎么把你安排过来了,还不到半年,应该没完全恢复吧,要不你就留在苍门郡,不要跟着我去祁国了,走水路还要一个多月呢,你的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谢大人关心,属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初多谢你舍命相救。”“保护大人,是属下之职。”林羡玉想了想,“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万里之途,哪怕身强体壮的人也要累脱一层皮,你这样受过重伤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若是担心俸禄,我替你作保,你在这里的所有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不是,属下不是担心俸禄……”士兵沉默片刻,道:“满将军是属下的义兄。”林羡玉愣住。士兵弯腰行礼,颤声道:“属下知道满将军在祁国遇害,想见他最后一面,望大人成全。”林羡玉怔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好,入京之后,你做我的贴身侍从,这样便能见到……见到满将军了。”士兵跪地:“谢大人恩泽。”“你叫什么名字?”“满顺,是满将军为属下起的名字。”林羡玉鼻头一酸,许诺道:“我会让你见到满将军的,而且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满顺再俯身,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微微发抖,强压着情绪,道:“谢大人!”林羡玉在驿馆歇下,第二日天蒙蒙亮便再次上路,这一趟是出关。越过茫茫沙漠,就进入祁国境内了。北境皇后回祁国探亲,这个消息瞬间席卷了祁国全境,沿路的官府都严阵以待,早早地在关口等候,引着礼队经过龙泉州,在运河坐船,前往京城。

元月廿三,林羡玉到达龙泉州。林羡玉掀开帷帘,便怔在原地。此时尚是料峭寒冬,梨树还未开花,但万物已经隐约复绿,春光作序,堤岸的杨柳醉烟如画,凉风吹皱江面。林羡玉的眼里迅速蓄起泪水,时隔四百余天,他终于回到这片土地,这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春光,是这畔江水滋养他长大。“终于回来了。”林羡玉落下泪来。阿南扶着他走进御船。走水路,去京城。因为素有传闻说,北境皇后是个男子,还是祁国的世子。好多百姓都()偷摸着出来看。林羡玉上船前朝两边瞥了一眼(),虽然官府派兵将码头围得密不透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树上、官仓的矮墙上,都藏着人。林羡玉不怕被他们看到,他正想让所有人看到,他来时穿着繁复的女子喜服,回时却大大方方地穿着男子的常服。他丝毫不掩饰男皇后的身份。他并不觉得丢脸。他想让祁国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皇上是个多么自私、昏聩、奸恶的人。金碧辉煌的龙头御船荡开水波,顺风驶向京城,还要再花费将近一个月。路上的时间倒是很好消磨,林羡玉白天听兰殊讲课,晚上和兰殊阿南还有乌力罕一起推牌九。乌力罕一开始不想学,他很不愿意学这些南方的无聊玩意儿,但林羡玉朝他眯了眯眼,威胁道:“乌力罕,临走前赫连洲是怎么命令你的?我的话就是他的话,你敢违抗圣命?”乌力罕脸色一僵,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可他又有点笨,总是算不来帐,没到半个时辰,就输了三个月的俸禄。林羡玉拍手大笑,乌力罕气急败坏。几个人闹腾到夜深。阿南服侍完林羡玉洗漱之后,便离开了,留林羡玉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小荷包。荷包里装着他和赫连洲的一缕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临走前,林羡玉让赫连洲剪下一缕发,和他的一缕头发束在一起,红绳缠绕,放进荷包里。想当初他第一次进北境皇庭,赫连锡以“永结同心”为祝福,讥讽赫连洲,离开时他还和赫连洲打趣说:你帮我保守秘密,我站在你这边,我们是一条心。谁想现在真是一条心了。“赫连洲……”这一个多月,他没有一日能轻松入睡,他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赫连洲,想起他们耳鬓厮磨的温存时光。他们相处的时光太短暂,短暂到林羡玉清楚地记得赫连洲爱他的每个细节。赫连洲对自己粗糙,哪怕做了皇帝,常服也不过五套,他的私蓄全花在林羡玉的身上,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奇珍异宝都堆到林羡玉身上,把天下最好的丝绸布帛都做成衣裳给林羡玉穿,怕林羡玉冷,光是各色绒氅就要二十余件。他的心里除了百姓就是林羡玉。明明少时艰苦,父皇嫌恶,母妃早逝,独自长大,却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林羡玉。赫连洲此时此刻也在想他吧。没有他,没有乌力罕,赫连洲一个人守着偌大皇庭,不知有多寂寞。林羡玉握紧了荷包,眼泪落在枕畔,许久之后才囫囵睡着。再醒来时,阿南告诉他:“殿下,我们快到京城了。”御船抵达京城时,是宰相邹誉前来接他,邹誉年过六十,白发白须,但精神依旧硬朗,他躬身行大礼:“参见皇后娘娘。”林羡玉每年都要在宫宴上见到他,可此刻他却装出完全不认识林羡玉的模样。()惺惺作态,昭然若揭。“邹相,别来无恙。”邹誉面色微讪,往前一步,说出他的意图:“娘娘可否着女子服饰进宫?”果然,皇帝还想欲盖弥彰。林羡玉冷笑一声:“为何?难道邹相不知道本宫是男是女?”“微臣不敢冒犯娘娘,只是圣上口谕,望娘娘念在这一年来皇上分外照拂恭远侯府的份上,着女子服饰入宫为好。”他言语恭敬,实则威胁。皇帝想用恭远侯府威胁林羡玉。皇帝真是老了,已经想不出新花样了,他也知道骨肉情切,所以一再用恭远侯府威胁林羡玉,真是可笑,他的父女情深,需要用别人的命来维系。林羡玉对邹誉说:“邹相,烦请您告诉圣上,若恭远侯府出事,北境的十万铁骑会立即越过苍门关,直奔京城。”邹誉大骇,他以为林羡玉还是那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小世子,他和三皇子陆瑄都以为林羡玉可以被他们操纵。“……是,微臣明白了。”邹誉极力保持镇静,“烦请娘娘移步,随微臣入宫。”林羡玉却说:“本宫连日颠簸,很是乏累,想先回恭远侯府,明日再去面圣。”邹誉再次愣住。林羡玉望向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畏惧,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他不仅执意穿男装,还公然违抗圣命。“娘娘您——”“辛苦邹相回宫复命,本宫就先回侯府了。”林羡玉面无表情地说完,回头望向乌力罕,道:“乌将军,在前开路。”乌力罕立即带着精兵走了上来,他们皆身形魁梧,面如煞神,未动干戈就将邹誉带来的祁国士兵一步步逼退。邹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林羡玉坐进马车,绕开进宫的路线,驶向恭远侯府。他行礼拜送,直起身子时尚未站稳就慌忙吩咐手下:“快告诉瑄王殿下,计划有变,林羡玉关系到祁国的安危,切勿轻举妄动!”林羡玉直到离开了码头,进入长街,才缓缓松开手,手中仍是那只小荷包。“我做到了。”他对自己说。他是北境的皇后,他是和赫连洲并肩作战的人,他是恭远侯的儿子,他理应不卑不亢,他不会被任何人恐吓。他不是那个哭着求爹爹救他,然后失魂落魄地坐进和亲马车的可怜世子了。他抬头挺胸,向皇帝表达了态度——我不是来觐见你的,我是来报仇的。“赫连洲,我真的做到了。”他把荷包放在唇边,心想:若赫连洲在这里,一定会抱着我说,玉儿好厉害。赫连洲不在,他要保护好自己。马车缓缓停下,他听见阿南带着雀跃的声音:“殿下,到侯府了。”林羡玉掀开帘子,看到了面容枯槁、鬓白如霜的爹娘。“玉儿……”林羡玉冲下马车,扑进娘亲的怀抱。!杳杳一言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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