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殿下这些日子疏远臣女的原因吗?”那时候,站在萧衍身后的谢云兰忽然问道。
萧衍转过身,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谢云兰朝远处郦妩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笑了笑:“殿下喜欢郦大小姐?”
谢云兰的话,好像石破天惊的一道响雷,瞬间震醒了萧衍。
那一日,萧衍跟谢云兰两人彻底说开,并答应了她一个承诺,两人就此断了私下的往来。不久后谢云兰迅速跟永定侯府的小侯爷韩旭定了亲。
而萧衍,虽然被谢云兰点醒,午夜梦回时,却不确定自己对郦妩的这份感情,到底算不算是喜欢?
诚然她是很能吸引到他。
但是萧衍不认为喜欢一个人竟会如此仓促,互相并不了解,不过简单一次照面,就能叫人沉沦至此。
他觉得自己对郦妩的那种莫名的、狂热的想要侵占的心思,以及控制不住冒出的各种恶念,更恰当地讲,应该称之为“欲望”。
外人赞他光风霁月,磊落高洁。只有萧衍自己知晓,对着郦妩,他似乎总是忍不住想要侵入、撕裂、揉碎、碾烂……许许多多阴暗心思,恶劣不堪得令他自己都心惊。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未开化,没有理智的野兽。
而从小接受的教导与告诫,让萧衍深刻知道,人毕竟不是野兽,总不能沦为欲望的奴隶。他身为储君,担负天下重任,更不能沉湎于女色。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克制、忘怀。
却在无意中撞见郦妩对容谨倾诉情思。说不清楚那时候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是向来引以为傲的礼教与自制在一瞬间完全崩塌,忍不住起了嘲弄之心。
既是嘲讽她幼稚又妄为的感情,更是嘲讽自己为这样一个女子踌躇辗转,对方却对他没有半分心思,一心一意只爱慕着一个不可能也不该爱慕的人。
可破坏了那一刻恰到好处的氛围,让容谨再也踟蹰不前后,萧衍自己过后又深深反省自责。
之后容谨履行婚约,与宋家小姐成了亲。郦妩雨夜离家出走被萧衍捡到。
当时萧衍看着孤零零站在黑夜官道上的郦妩,心情复杂万分。
这个姑娘天真幼稚、肆意妄为,还那样深刻地爱着别的男人,完全不适合成为东宫主母,他也不该去肖想。但尽管理智上什么都知道,他却依然没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渴望。
甚至当时他看着被暴雨浇得一身透湿的少女,想到的不是对她愚蠢行为的不屑与斥责,而是思忖着若当时陆鉴之不在马车里,他恨不得当场将她拖进马车……
这是让常年接受礼法教导的萧衍难以接受的,因此自请去边关磨砺两年,觉得自己的心性还需要沉淀。
可这两年边关的磨砺只是让他更能隐忍一些罢了,那些个日日夜夜,少女依然常常入梦。
有一回酒后,萧衍实在忍不住向沈慕风模棱两可地问:“若是一名男子,第一次见到一名女子,就控制不住对她各种肖想,从此再也难忘,这是爱还是欲?”
当时沈慕风喝了一口酒,豪放地笑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欲。只知道当初离京之前,我一眼看上一位姑娘,心里就想着夜夜与她洞房……等我此番回京,若她还未嫁人的话,我定然要向陛下求旨赐婚……”
……
萧衍从回忆中抽回神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太多的话,难以开口,无从说起。但好像此刻也不用他说了。
——因为坐在他怀中的姑娘,大概是今日又是狩猎,又是被他折腾半晌,这会儿已经疲累犯困了,正伏在他的肩头,呼吸轻匀,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衍忍不住笑了笑,垂首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吻。
他如今再也不会去纠结什么是爱,什么是欲。他唯一只知道地是,他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甚至是每一辈子……这就够了。
次日上午,围场里又举行了一场击鞠赛。
这一回太子没有参与,承亲王世子萧诀出尽了风头,引得一群贵女们尖叫起来,不断地给他呐喊助威。
郦妩与太子坐在围场旁边的高台上观看马毬赛,自然而然目光会落到人群中最耀眼的萧诀身上。
少年俊朗恣肆,意气风发,确实夺人眼目。偶尔还朝高台上望过来一眼,四目相对间,郦妩随意地笑了一笑。
旁边坐着的萧衍自是有些吃味了。
拉住郦妩的手,用力捏了捏。
郦妩侧眸看向他。
萧衍想起上一年秋猎后的马毬赛,郦妩一直给容谨助威。这一年秋猎后的马毬赛,她看着萧诀出彩,着实有些恨得牙痒痒。
只是有些事情,他介意,却又不太好说出来。反复提及对手,只会加深郦妩对他们的印象。不知不觉地忽略和遗忘,才是最好的结果。
因而,他只是轻飘飘地问:“孤打马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关注孤?”
“有啊。”郦妩嫣然一笑,“上一年秋猎会上的马毬赛,殿下最后伏地一击,实在太漂亮了。还有今年的万寿节,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