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一一回答了。
妈妈身体这么多年都是那个样子,每天都不太好,每周下一次病危通知单,但是最后又都能抢救回来,总是有一种‘命不该绝’的运气让她能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常尧安不擅长安慰,市面上常见的安慰话语被他搬了一套过来做口头禅:“没事儿,吉人自有天相,咱妈肯定能好起来的。”
陈婧在他说到‘咱妈’的时候就没忍住笑,眼睛月牙似的弯,露出八颗白牙。
常尧安是有一种魔力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让常尧安遇到,或者出现在常尧安的口中,立刻就能获得一层喜感。哪怕这件事情再难过,再严肃,从常尧安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莫名其妙不正经的喜感。
“是,咱妈一定能好起来的。”陈婧学他的口吻。
常尧安在电话对面憨笑:“你他妈的,又学我。”
凉风拂过陈婧的面孔和牙齿,她瑟缩的合上嘴,这才发现上嘴唇有一层薄薄的皮黏在了牙床上。牙齿重归温暖,陈婧又拢一拢风衣外套。
现在轮到她问常尧安问题了。问他店里的情况怎么样,问他店员有没有偷懒,问他和裴南山都聊了什么,怎么会遇到。
常尧安也一一回答,说到裴南山的时候她说裴南山是回老家的。“她老家在丘市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是问她回老家干什么。”
“那我总不会问人家这个啊。”常尧安理直气壮的时候会稍微压低一些嗓音,听起来更憨厚了,“反正就是我去高铁站就碰见她了,然后我们还挨着坐。我的妈,你都不知道那女人嘴多不饶人。不过我最后下车的时候问她要了微信。”
陈婧少不了问一句要裴南山的微信干什么。
常尧安:“因为我觉得你们关系好像很好。我不是也有苏乐然和陈昕怡的微信吗?”
陈婧再次微笑起来:“我们不怎么联系的。”
“我知道啊,反正这几年我是没听说过你和她联系。但是我就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是吧?你们确实是关系很好吧。”
陈婧没有说话,想起的是她和裴南山刚认识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跟我表白啊?”
如果她当时没有犹豫,如果她当时勇敢一丁点,问出这句话,她们两个人现在肯定完全不同。
陈婧闭上眼睛,阳光刺得她眼皮发烫,眼前一片暗红。她握着手机说:“常尧安,你什么时候跟我求婚啊?”
常尧安被她话题的跳转晕头转向:“啊?这跟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系?想结婚,随时啊。”
他说完又正色起来:“我爸妈早就催我们结婚了,不是你一直不想结婚吗?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去买戒指。”
睁开眼睛,陈婧直视太阳。
红与明黄之中,陈婧看见无数道灿烂的阳光刺入自己的眼睛里,五彩缤纷的黑色还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
陈婧说:“好啊。”
--------------------
伪装
黑色陶瓷砂锅在天然气灶上,它肚里的白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出让人一闻即饿的香味。裴南山趿拉着棉拖鞋,走动时鞋跟拍打脚底,狠狠惩罚这个不好好穿鞋的人。
不过这个不好好穿鞋的人没有任何反省之心,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满意点头后从调料柜里拿出一小瓶黑胡椒洒进锅里。
“宝贝。”
裴南山没有回头,忙着把黑胡椒瓶子放回调料柜里。
“宝贝?”
裴南山用勺子搅一搅砂锅,关了火。
“宝贝!”
身后有一道凉风扑来,裴南山回头,耳朵上挂着的耳机线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摘掉耳机,看向满身雪气的唐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