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必担心我。对了,如今考中了状元,婉约决定要做什么了吗?”姬墨舒摇了摇头,又问。
“正如之前设想的那般吧,想要为寒门学子求学路多谋取一些便利,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身不由己,寒门学子难出头这头号问题还是太穷所致,若是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发展农事。”
“你倒是坚定了想法了,而我,唉。”姬墨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自个儿还不确定。”姬墨舒苦涩一笑,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之气。其实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不能做,自打出生以来所有人都在给她灌输一种为己求,为人求,为天下求的思维,排在最后头的才是自己想要的。对此,却没有人告诉她这对吗?她不知道,可在与苏娘还有苏大夫的相处中却产生了质疑,为己求难道错了?
兴许是她脸上的纠结之色愈发阴郁,顾婉约宽慰道,“不确定不要紧,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为一条不错的路。”
“说的也是。”姬墨舒点点头,走一步算一步确实也是不错的,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运筹帷幄。
因为考中了进士三甲,所以姬墨舒和顾婉约都得打马游街。
顾婉约表现的很激动,姬墨舒则蔫蔫的,她们身穿锦服,胸前佩戴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打马游街是每个学子学习生涯的终结也是最耀眼的一刻,这举世无双的时候自是最希望自己在意之人能够亲眼见证,姬墨舒在意之人都不在这里,她自是没什么兴致。
可她没有兴致不要急,京城贵胄们可是宛如打了鸡血,打马游街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让待字闺中的黄花少坤物色美郎君。虽然姬墨舒是这三人里头唯一成了亲的,但耐不住她年轻,尚不足弱冠之年,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长相清秀,不足二十的探花郎,前程似锦,可谓是让京城的贵胄们疯狂。
楼阁上的少男少女不停的给她丢手绢,姬墨舒躲都躲不及,在漫天涂抹了胭脂俗粉的手绢中东躲西逃,不像打马游街的探花郎,反倒是像游行示众的囚犯。
顾婉约瞧着笑笑不说话,眼中尽是艳羡,倒是她这个状元郎都稍逊风骚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她长相蜡黄干瘪,‘尖嘴猴腮’自是比不过姬墨舒了,不过她也还是收到了几条手绢。而另外一位长的‘方面大耳’的榜眼郎就有点无人问津了,打马一路富家公子那脸绿的几乎能跑马。
好不容易走完一圈,姬墨舒连忙下马掏出手帕擦汗,对身边同样一脸汗水的顾婉约道,“这京中贵人当真热情的紧,躲都躲不及。”
“哈哈哈,也就是墨舒长得太好,长得美看来也是挺苦恼的。”顾婉约笑着打趣,也掏出帕子擦汗,心想自己中了状元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现在有没有收到消息,该是能过上好日子了吧,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寒门书生到了现在才如释重负,总算没有辜负那份厚望。
“可不是嘛,今晚便是琼楚宴了,现在先回去休息一番罢。你还别说,坐在那大殿里头喘气都不敢用力。”姬墨舒吐槽,说到底面对天子还是会紧张的,哪怕那人与她最熟悉的人有几分相似。
“好。”顾婉约赞同。
回到客栈休息了半日,春花听闻姬墨舒考中探花十分惊喜,嚷嚷着让姬墨舒修书给姬老爷,姬夫人那自会有官府去报备。姬墨舒想了想也是,想到苏娘的身份,她又旁敲侧击的在信中叮嘱姬老爷要留意与苏家有关的举动,至少要留个心眼。
休息一番后,见时辰差不多了,姬墨舒与顾婉约换好衣服便慢悠悠的前往顺天府参加琼楚宴。
琼楚宴是慰勉新科进士的宴会,与鹿鸣宴一般,皇帝设宴鼓励有才之士为国效力,今夜皇帝或许会亲自过来,哪怕不过来也会有许多朝中高官过来,进士们可以借此先见见自己今后的‘顶头上司’,争取美言几句好入上司的眼。考中进士意味着科举结束,但对于仕途来说仅仅只是开始。真是从古至今都是人情社会,人情社会把人变成阿谀奉承的怅鬼,让人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傍晚时分,夕阳挂在天边,在一侧天际形成了一串串泛着淡淡天青的橘红色流云,这时皇宫上方正巧飞过几只归雁,光滑羽翼承接着地平线上的阳光,折射在红漆宫墙的玉案上,反射出夺目光彩,白光刺眼,仿佛能够灼伤人的眼眸。
姬墨舒微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着。琼楚宴无需穿宫服,所以她便换上了苏娘送的曲裾。墨白色曲裾上面点缀了金边杏花图,交领广袖儒雅稳重,身影纤细唇着淡彩,头上别了一朵简单的银花步摇,瞧不见盛装华簪,气度却是无人能及。
有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此时的姬墨舒正正是应了这句话。站在一堆胭脂俗粉的士族子弟里面,没有浓妆艳抹,却清新脱俗到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当然,此时这位仙子腰间却挂着一个十分不搭甚至有点可笑的小兔子香囊。小兔子香囊也是苏娘送的,这一年来苏娘前前后后送了她许多贴身用品,无一不例外都是小兔子。小兔子肚兜,小兔子香囊,小兔子荷包,兴许以后还会送亵裤,肯定还是小兔子,这一点都不奇怪,据她了解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转念想到苏娘的身份,脑海中不禁冒出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明明知道她们身份差距悬殊,那么在送她这些东西的时候,苏娘想的是送给一介宠侍还是唯一的灵魂伴侣呢?
确定了苏娘的真实身份以后很多曾经坚信的东西与信念竟然一下子就都变了个味道,她们之间凭空出现了一条鸿沟,鸿沟不宽,距离堪堪只有咫尺之间,却深不见底。这条鸿沟就这么横在她们之间,明明只需一点点力气就可跳过去,可这条鸿沟的存在却确实震慑了她,叫她腿软,稍不留神便可坠入万丈深渊。
君与臣,到底是殊途同归,还是分道扬镳。此时的她已然不清楚,也不坚定了,她的世界只剩迷茫与不安,甚至连苏娘会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敢保证。
初夏已然初显炎热,此刻她的心却很凉,以致于手指冷冰冰,仿佛结成了葱白色的冰棱。
她,还能称之为苏娘吗?
她,又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是她熟悉的苏娘了。
……
顾婉约今日同样穿了一件看起来成色很新的青色长袍,这是她娘在她临行前给她缝制的,现在才拿出来穿,她觉得必须功名加身的她才配得上这件衣服。
抵达琼楚宴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两人的来到再次成为了焦点,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身上,不过碍于大家都是进士,读书人总是面子上要做一套,背地再做一套的,所以表面那一套仁义道德依旧是需得维持的,倒也没有人为难她们。
这回皇帝没有来,只有六部尚书与侍郎,但都是正三品正四品的高官了,大家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客套的说着官话,甚至已经开始站队了。当然,亲如一家指的是那群士族子弟,而姬墨舒与顾婉约仿佛被孤立了一般。
琼楚宴结束后,接下来姬墨舒便在京城等候吏部的安排,她这个尴尬的身份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能成为棋子就是唯一的作用,所以她也就顺势佛系下来了。
然而,这一等就又等了大半月。
眼看着同窗们都渐渐得到了官职赴任,而姬墨舒与顾婉约似乎又被皇帝遗忘,吏部久久没有给予赴任的消息,她们也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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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姬小姐这么想也合情合理,毕竟君臣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不对,是比人和蚂蚁都要大〒▽〒,这么比喻就通俗易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