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也可叹。
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今夜,姬墨舒没有任何喜悦,反而表现的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吃惊。用过晚膳,她只身一人坐在书案前,拿出砚台开始磨墨。女人与她磨墨的身影似是还在昨日,却已然过去近两月了呀,这时间似乎过的也挺快。那毛笔蘸了蘸墨,她开始寻着脑海中的记忆细细描摹。
很快,纸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一簇一笑都是那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当真是一个好女儿。然而细看之下,眉眼间的神态却与往日似有不同。分开的太久了,她也就记不清了,以致于每画一遍,就变一个样。
苏娘,当初你碰我到底有几分真心,难道真的如我娘所言只是一时寂寞吗?但是,这都不重要了,我已然快成亲。从明日开始,这房里会住进来苏叁小姐,以往同床共枕的画面应犹在,却物是人非,只有那点点记忆与面具灯笼不断的提醒着我曾经身边有这么一号人。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不知晓,却当真让人难熬。不知不觉,温热的水滴滑过脸庞,滴落在书案上,正巧晕开了那画面中女子灵动的眉眼。
原来,她又哭了。
待夜深人静,姬墨舒把画纸卷了起来,拿起火折子来到院子中央。火苗在黑夜中就像一盏孤灯,让她恍惚间以为又到了游湖赏灯的那晚,那晚漫天灯火,正如这火苗一般明亮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景色。
画纸靠近火苗,很快便染上了火苗的亮度。她呆呆的看着染了火光的画纸,女人的眉眼似乎依旧如当日,却也在火焰之缓缓消失,她痴痴的,试图去抓,却不敢抓,也不该抓。
苏娘……苏娘。
我快记不住你了。
直到画纸在火焰中化为点点灰烬,她把房里的面具拿了出来,同样,置于烈火中,最后是灯笼。看着珍惜的东西全都被烧的干干净净,她也已经泪流满面。贪恋的一刻美好,却再也没有了。此时,她虽然哭的脆弱,却也是她最勇敢的时候,她在和过去告别。
勇敢,却实打实的难过,她的心,很痛。
夜半,东厢的院子寂静下来,明明天明是喜事,却隐隐透着一股子阴郁。
第二日,天还未明,姬墨舒便被姬夫人叫醒。
“舒儿起来了,该去接亲了。”
“唔。”
姬墨舒疲惫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红肿的眼睛。姬夫人见到姬墨舒红肿的眼,并未说话,只是拿出帕子敷了敷。
“娘,这么早就要接亲呀。”姬墨舒看着窗外昏暗的光线,这都还未天亮。
“自然,看时辰苏小姐约莫上午十分就会到达豫州码头,虽然苏家说不必你去江南接亲,但至少你得去码头把人迎回来。酒席之类的你爹都已经帮你打点了,去把人接回来就能休息了,乖,快起来,这新娘一辈子也就成一次亲,可不能怠慢了。”
“好,那我换衣裳。”
“快些。”
姬墨舒只好爬起来梳洗打扮,准备迎亲。
短短几月,如今的姬墨舒与起初发病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姬墨舒已经天差地别。苍白可怖的脸色褪去,转而染上了气血的红润,都说年轻女子肤如凝脂面若桃花,这放到姬墨舒身上亦是合理。早年辗转病榻导致姬墨舒长的十分柔弱,偏偏姬墨舒不仅身子单薄,就连那五官也在发育中变的更为阴柔,属于是天元生坤泽之相。
说实话,作为一个天元姬墨舒美的过分,此时着红妆,绾青丝,不过是在发间插了根简陋的簪子,却又能因为这人而显得何陋之有。这样的姬墨舒哪怕是放在负责貌美如花的坤辈中都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以后成为姬家之主,登上伟岸的商船,又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小姐,你这穿上这新郎装的模样可真俊呀。”春花替姬墨舒整理着繁琐的婚服,哪怕是新郎官的服装同样很繁琐,都是用的最高级别的迎亲仪式。
“以后你娶亲的时候不也穿这个,许是也很俊呢,赶紧戴帽子了。”姬墨舒指了指床上的新郎帽。
“那我可就呈小姐的吉言了。”春花嬉皮笑脸,她拿起那华丽庄重的新郎帽放在姬墨舒头上。因为姬墨舒身材单薄柔弱,还未成年,所以不能束发,只能垂挂着,如今戴上新郎帽,明明是华丽稳重的婚服,却硬是被姬墨舒穿出一种斯文书生的感觉。
“小姐,你可真好看,春花我都有点心动呢。”
“少来,开玩笑都不把门了。”
姬墨舒有点恼,她又想起曾经苏娘说她那羞赧的模样就如同小女儿家,还让她小心,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现在春花也这么说,岂有此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根正苗红的天元,今日她就成亲了,也会洞房。
这时候,迎亲队伍已经来了。
新郎官本该是要骑马的,可是姬墨舒这种身体条件自然不可能骑马,只能是坐马车了。姬家的迎亲队伍十分拉风,豪华的马车后还有一台十分惹眼的花轿,花轿上头用的是真正的鲜花点缀,两只鸿雁被绑在白马的背上嘎嘎叫个不停。随着唢呐声响起,迎亲队伍迎着太阳初升的曙光浩浩荡荡的前往豫州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