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几个电影圈公知,在微博上发些文艺啰嗦、似是而非的小作文要强多了。
从始至终,苏星禹这个当事人,都没在网上说过哪怕一句话,反倒是网友们越挖越深,被不经意暴露出来的种种细节所打动。
苏星禹他生气么?当然生气——
只是在宛若颠倒大梦的整整三天里,他俨然重新塑造了一个自己出来。
与声名狼藉的过去、与创伤不断的原生家庭、与他想爱却没有丝毫能力的自己,完全斩断了联系。一个与自己真正和解之后、孕育诞生的崭新自己。
——他不再柔软、却能包容更多的人与物。
——他也不再逃避,因为永远不肯正视创伤,才是对自己最为险恶的暴行。
舆论闹得实在是太大,副导演发现策略失败之后,也不当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转而演起了悲情小人物的戏码,开始控诉如今电影行业的种种艰难,正是因为互联网总是挥舞大棒。
但所幸,他并没有哭太久——因为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功夫,就被官方封号,并出示了拘捕通告。
当苏星禹坐在法庭之上时,他穿着着工整严肃的西装三件套,从头到脚都好似上劲了的一条弦,嘴角微微抿紧,一丝不苟地紧盯着法庭宣判。
“猥亵”“强奸”等等字眼流出,最终多起案件并判——给画上了一个“十年”的句号。
他紧贴裤缝并死死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连同共犯表哥都没有放过,被送进去教育改造三年。
法官落锤的那一刻,在陪审席上,他大姨哭得几乎要晕过去,连带着全家都好似断子绝孙了一般,陷入了莫大的噩耗当中。
苏星禹起身离席的时候,还被尖声咒骂、说他是个不认亲戚的白眼狼——
她大姨睁着一双宛若死鱼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紧了他,嘴唇蠕动,吐出最尖酸刻薄的话,“你真和你妈一模一样。”
苏星禹的脚步停滞下来,他的喉头忽然发紧,“……”
但是,宸昇在这时恰如其分地上前了一步,紧紧牵住了他的手掌,朝外微微颔首,“走吧。”
苏星禹他有点茫然地转头看来,刚想跟着一起走,却忽然脚步顿住。
“我想……”他嗓音微微有些发哑,“先上个厕所。”
法院卫生间里,苏星禹依靠着隔间门,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香烟,咬掉了滤嘴之后,烟草燃烧之后的呛人辛辣,宛若尖刀一样插入了肺叶里。
他掌中拿着手机,微信联系人显示一个“妈”字。
顿了顿,在几经犹豫后,他把表哥的三年刑期告知了过去,几乎鬼使神差的,又多追加了一句——
【yuyuyuyu】:妈,我当时真的没有撒谎。
不知是什么心绪,苏星禹慌忙收起了手机,再狠狠抽一口无滤嘴的香烟。
而就在这时,只听“嗡”的一声响,西装裤兜里的手机贴紧他大腿皮肉在震。
掏出来一看,发现微信有新消息提醒——
【妈】:妈妈……老了。
苏星禹手指夹烟,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略显呆滞的眼神先是从“妈妈”,再从“老”字上一一略过,嘴唇再度抿紧。
缓缓地,他依靠隔间门板的身体向下滑落,嘴角却挂着一丝仿佛嘲弄自己的笑,但不到片刻,又转为混合着悲哀与灿烂的笑容。
他在刚刚那一瞬间顿悟,好像从小到大的自己一直以来都走入了一个误区——真正的弱者,是连“好好道歉”都没有办法做到的。
苏星禹掐灭了烟头,丢入了马桶当中,按下了冲水键。
他在洗手池中,用哗啦啦的冷水冲洗双手,水珠四散飞溅,让镜子中的自己的倒影,又被折射出千千万万面。
一走出卫生间,就见宸昇好似什么黏人大型犬一般,站岗一般守在了门口。
苏星禹浅浅一笑,忽然对他勾了勾手指。
宸昇怔愣了一瞬,虽然不明所以,但仍然听话乖觉地走上前来,以为他要玩什么网红挑战,就要将自己的下颌往他掌心里放。
但没想到的是,苏星禹却勾住了他的脖颈,凑上前去,柔软嘴唇距离耳廓仅仅只相隔一线,他用仅有二人能听见、却又真诚动人的嗓音,“宸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