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深的父亲双方,都经营着彼此的家族企业,但实在是太忙,于是只有身为oga的父亲来了。所以他打电竞赛,完全就属于——业余爱好。
没想到只是小小一方餐桌,竟然也无形当中分明泾渭——
他们身为子女这一桌,吃饭气氛就更加古怪且难以言喻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加快了用饭速度,好似巴不得赶紧吃干净,赶紧把自己的爹妈给送走。
因为明眼人已经看出了不对劲,对准他们的摄像老师都不是熟悉的,整套班底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换了似的。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一刻——
当这顿午饭在难以言喻的氛围当中吃完,陆途和陈不厌一左一右,先将年龄最大的李女士扶起来。她早在六十年代就出国办展,建筑艺术、文学、书法绘画独成门派,学生弟子广布世界。
这样的女性不管年龄与否,都足以令人敬重。就算是陆途自己,也无任何轻慢之心,不管是身体发肤、还是心性品德,都备受濡慕恩泽——无母亲,便无他的今时今日。
李女士用餐只吃了小半碗粥,兼两枚饺子,在七十岁这个年纪,都算是用的多了。
“母亲。”陆途伸手将她护住,用心尽力,“小心脚下。”
只是在经过苏星禹身边的时候,她很亲和、亦或是觉得有趣般,看过来了一眼,问了陆途一句,“pearl(珍珠)?”
身为亲生子,陆途不可能不懂,母亲这么大费周章地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童心未泯,就是专门来打趣他这个古板儿子。
“u……”陆途连称呼都变亲昵了,他就像是无可奈何地一笑。
李女士听出弦外之意,似是儿子在跟她讨饶,于是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他们母子之间融洽,但另外一边却骤然相反——
苏星禹自打喊了一声“妈”后,他就显得有种刻意般的无动于衷,脸绷得很默然。
直到……看见苏母弯腰收拾满桌的杯盘狼藉,转身放到水槽当中就要清洗。
那一瞬间,他猛地冲上去,就要伸手抢夺,“不用、这里是录节目……而且有洗碗机!”
苏母就是不放手,苏星禹也不能武力硬夺,两人躲闪推拉之间,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手中碗盘统统砸在了地面,连同残羹剩饭一起,摔了个满地狼藉。
“录节目怎么?”苏母眼圈瞬间赤红,她反问道,“嫌我丢人啊——你挺大个人了,不懂怎么尊重长辈吗?手懒脚懒,张你个嘴净等着喝风是吧?你们年轻人就是在这一代毁了——”
苏星禹眼圈也通红一片,他稍稍侧身,僵站在原地,好似有泼天恨海一般的委屈,却只能生生硬憋着。
顿了顿后,他似乎不打算争辩、转身就要走——
但苏母并没有让步,她已经强撑桌角,却梗着脖颈、犹如斗鸡一般尖声吼道,“走啊——出了这个门有本事永远都别回来!!”
轰隆一声巨响,苏星禹的双眸骤然瞪大,一瞬间就好似创伤被唤醒了一般。
——他又变成了多少年前、那个孤弱无依的小孩。
在这句话喊出来后,苏母也明显愣住,但她仅仅是嘴唇蠕动、像是有几分不知所措,可却把所有情绪都强硬憋着。
宸昇一见就知道要遭,他刚一转动脖颈,还不等开口呢。晟嘉鸣和祁骁都反应飞快,迅速掀了电视、茶几上的蒙尘布,将距离最近的摄像镜头都给挡住——
“好了好了……”他们俩人高马大,直接动手将摄像师、负责收音的工作人员、现场调度等全都给赶出去。
“都是家事儿——”在临关上大门前,他们是如此说的,“不要掺和了哈。”
别墅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刚刚的古怪、被迫逢迎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苏星禹仍然僵站在原地,他用手扶住胀痛欲裂的额头,指缝当中露出早已经湿红隐忍的眼尾。
他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两下,似是沙哑无力,“我……不是已经十二年没回去了吗?”
宸昇瞳孔猛地惊颤,顿时看了过去,他喉头如梗,也难以忍耐般滚动,“……”
十二年前……如若这么清算,当时的苏星禹不过也就——十五岁。
“你十二年前就已经让我滚了……”苏星禹在这时抬起一双湿红狰狞的眼眸,无法言表的委屈与尖锐恨意混合,让他连说话都困难,喉结滚动,“现在……还要让我再滚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