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觉得,孟临殊可能会因为他的这句话感到不舒服,因为他将自己和孟临殊强硬地捆绑在了一起。
凭他对孟临殊的了解,如果他真的为了孟临殊去死,比起感动,孟临殊更可能感觉到的,一定是困扰与不安。
孟临殊的心实在是太柔软了,哪怕被裘桓这样折腾了这么几年,心性也一点都没有改变,既没有愤世嫉俗,更没有变得冷漠暴戾,仍旧是初见时,站在树下,手里抱着向日葵明媚地微笑的那个少年。
他和裘桓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是一片丝毫未经污染的雪原,看起来清冷孤高,可其实每一片角落都洁净而柔软,权利和地位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内心,那些被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裘桓曾经观察过,他很挑食,喜欢吃的东西大部分价格昂贵,不过他并不刻意追求口腹之欲,如果餐桌上有的话,他会多吃几口,如果没有,他也会将就,只是会吃得很少。拿了片酬之后,他也不会去花天酒地,大部分捐给孤儿院之后,他会给自己买一些穿起来很舒服,但是一看就很昂贵很难伺候的衣服。
那些衣服的材质都极其娇弱难打理,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去维持那种精致优雅,裘桓这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子弟,有时候都嫌麻烦,但孟临殊却一直乐此不疲。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物欲很高的人,应该会很容易就被裘桓的攻势所打动,毕竟裘桓所能提供给他的,远比他自己所能得到的要更为便捷舒适。
可他就是能够用极强的自制力,将一切的灯红酒绿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如同一块美丽坚硬的玉石,看起来晶莹剔透,却不沾染一点世俗的灰烬,同样的,也根本无法用外力去撼动。
裘桓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美丽柔弱的外表下,是这样坚定从容的心,他为孟临殊的固执而愤怒过,却一次又一次无法克制地继续沉溺其中,着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裘桓握住孟临殊的手指,低下头去,在他的指尖上轻轻烙下一吻。
这个吻炽热,却不带一点情欲的意味,如同朝圣的信徒,终于抵达了心中的圣堂。
“我们该走了。”裘桓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看了看天空,“等天黑了以后,山路会更难走。”
孟临殊说:“找一根木棍牵着我。”
“牵着你?我老婆眼睛都看不到了,我还让他自己走山路,传出去要被人笑死。”裘桓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弯下腰去,“上来,我背你。”
孟临殊没动,似乎还在迟疑,裘桓催促说:“快点,不然我公主抱着你下山?”
比起公主抱,还是被背下山更好一点,孟临殊知道裘桓说得出就做得到,到底伏在他的背上,裘桓翘起唇角,四平八稳地站起身来,将他向上掂了掂,示意他搂住自己的脖子,等确认孟临殊趴稳之后,他便大步往前走去。
裘桓的背脊很宽,能够摸得到手臂上遒劲的肌肉,他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这种时候,却很细心,走得格外的平稳,却也像是一条船,要载着他渡河。
山路很长,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孟临殊下颌压在他的肩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差点睡着,裘桓忽然和他说:“临殊?”
孟临殊猛地惊醒过来,裘桓这才说:“别睡。”
头部受伤的人,如果睡着,很容易再也醒不过来,孟临殊恹恹地“嗯”了一声,半天没有再说话。
裘桓的步子渐渐慢下来,语气却还是很从容,笑着问他:“累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这条路不该这么远……”孟临殊声音很低地问,“我和云姐只偏离了大路十几分钟,按照你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裘桓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敏锐,解释说:“你们来的方向塌方了,我是从另外一边绕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