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人不会觉得她们心狠,她们做这些都是为了更多人,为了天下人。
如果御史台的威严不在,所有谏书没了效力,那往后谁还会为百姓发声,谁肯监督群臣呢?
现在仅仅牺牲几人,就能保住这份“公平正义”,是值得的。
季大人说完后,跟言佩儿颔首行礼,抬脚继续往前走。
言佩儿没接触过朝政,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
她有些恍然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今天衣服穿的好像不对,宛如漏穿了最贴身的棉质秋衣秋裤,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冷。
像是有风透过布料吹在了她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季大人好像知道她不是言大人,但又不在乎,她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敬佩的上峰,而是在叮嘱勒令一个呆傻的傀儡。
言佩儿可不傻,她智商211呢,她只是单纯而已,又不是单蠢。
她能听懂季大人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待会儿朝上不管说什么,她都不用站出来开口,有御史们在前面冲锋呢,她只需要站在后面做个摆设就行。
站着就能当三品御史,连脑子都不用动,听起来真好,适合她这种享受生活的人。
只需要听话,她就可以当御史大夫,只要她是正三品,梅盛在外面做生意就不会被人欺负。
言佩儿低头看自己掌心里的手炉,看着握住手炉的这双手,这双拿了三十多年笔杆子的手。
可言大人呢。
一心为国为民没有半分私心的言大人,她会高兴当个花瓶吗?
她要是知道自己真的错了,会因为御史台的威严和众御史们的特权而沉默吗。
“言大人,怎么站在原地发呆呢?”冯阮今天来晚了,竟是走在众人身后。
她白面团子一般的脸露出和善笑意,眯眯眼只剩一条缝,笑呵呵道:“您这脸色瞧着不对啊。”
冯阮示意言佩,“早朝快开始了,走吧。”
言佩儿搓着手炉,顶着寒风往前迈步。
她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冯阮,也说,“您脸色瞧着也不太好。”
冯阮笑了下,“府里有点事情,没睡饱。”
她夫郎王氏昨天情况不太好,夜里辗转难眠,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半睡半醒间来来回回切换了三个人格,到凌晨才堪堪稳定。
王氏这种情况,冯阮怎么安心,坐在床边守了一夜,几乎没睡。
言佩儿皱眉,“那要好好休息啊,睡觉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冯阮只是笑,“刚才言大人站在原地不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跟言佩儿说,“别看咱俩是政敌,立场不同,可正邪黑白这种东西,谁又能完全分得清楚。好人也有坏的一面,坏人说不定也有好的一面。”
冯阮抄袖,步子也不快,跟言佩儿一起慢悠悠往前挪,“她们骂我是权臣奸佞,但我这个奸佞却关心你的脸色。你别管我目的如何,至少我这句关心的话语是真真切切说出口的,对不对?”
言佩儿觉得有道理,期待着问,“那我能信你吗?”
冯阮笑,“自然——”
言佩儿眼睛都亮了起来,跟找到靠山的小狗一样,差点摇尾巴靠过去。
然后冯阮补完后半句话,“不能。”
言佩儿撅嘴哼了一声,失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冯阮笑意更明显了,“你怎么能信我,你我是死敌啊,我说不定是花言巧语想骗你呢。你看,你身边的廉鹤都信不过,你又如何信我。”
“那我该信谁呢?”言佩儿说,“我想听我自己的,但又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到底是年纪小。
言佩儿今年才十六岁,她的人生里全是吃喝玩乐,充满着鲜亮色彩。
她若是开心,她今日可以临时决定坐私人飞机飞去小岛度假,飞到一半不开心了还可以再飞回来。没人会因此批评她,也没人会说她这样做是浪费资源。
她的世界里,所有人跟物都围着她转,她才是世界的主角跟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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