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给她的感觉,像是多了层衣服般,会影响她大开大合的动作,但又及其暖和贴身,没有半分威胁。
九号拧紧眉,这感觉太陌生,让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习惯了面对人性的恶,对于别人给的善意,她有些不知所措。
九号沉默了好一会儿,默默学着梁夏的样子,用筷子干净的另一端,垂着眼夹了只虾,放进蔡甜碗里,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算是赔罪了。
能让她赔罪的,蔡甜是第一人。
梁夏嘴角抿出笑意。
蔡甜也是一愣,微微摇头,“能者,总有些不同常人之处。”
九号性子桀骜,耐心有限,但不是纯恶之辈。
蔡甜端起酒,隔着桌子,跟梁夏虚空碰了碰。
两人是师徒,似母女,像姐妹。
这酒属实不错,没有酒味,宛如饮品,透着股花瓣的清香,像是在喝浸过花的清晨露水。
但酒劲极大,基本半盏就醉,何况是没喝过酒的窦氏。
窦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季晓兮吓得一哆嗦,菜掉进碗里,“叔?”
“没事,我没事,你吃你的。”窦氏摇摇晃晃。
他没丝毫醉酒的感觉,但眼神莫名朦胧模糊起来。
他努力眨巴眼睛去看蔡甜。
“我想问你一句话。”
“……好。”
窦氏是被家人卖进宫里的,从小就在尚衣局跟着师傅学做衣服,从来没做过不该有的梦。
他人生前十几年,脚踏实地,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就想着存些银钱,等到了出宫的年龄,他就拿着钱开个自己的小衣服铺子,然后找个品行端正的妻主成家生女。
朴实的愿望,却毁在了先皇的一场醉酒。
窦氏当时死了的心都有了,既恨又怕。
恨先皇,怕先君后。
谁人不知道那是个善妒的疯子,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事,自己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窦氏花了几乎全部的储蓄,终于买通起居郎疏通关系出了宫。
身上已经没有更多的银钱了,是师傅的夫郎接济他,帮他在望水巷租了个小院子,让他给裁缝铺子做做衣服什么的。
从知道自己有孕起,窦氏觉得天都是灰色的,阴沉沉,像大雪来临前的征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窦氏感觉头顶的云层越来越厚,已经逼近他发梢,随时都会掉下来吞噬他。
一个十六七岁,没有妻主没成家的男子,突然有了身孕……
窦氏都不敢想象自己将来要怎么活,前路无论如何去看,都像是置身于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看不见光亮寻不到未来。
他想,他也许会死在临盆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