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涵呆立在大厅中央,大脑嗡嗡直响。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又沙又哑。
“林姐,人,人现在呢?”
“在里面手术呢。”
林姐红着眼眶,重重叹了一口气。
“送过来的时候,眼球都掉出来了。我当时都慌了,从保安室那找了个一次性纸杯给她扣着的,也不知道感染没有,还能不能保的住了。”
说起刚才那触目惊魂的一幕,林姐明显心有余悸。
她在疗养院工作了也有小二十年,什么样的病情状况大大小小也算是有件事了。
但今天这个事,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毛骨悚然。
“其实舒阿姨今天早上也没什么异常的状况,吃了牛奶鸡蛋和锅贴,照例出去晒太阳。依依是上周轮班到咱们病区,也见过舒阿姨几次,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了,突然一把抢过大门口的太阳伞,一个回身就把依依的眼睛给扎了。保安抢都抢不下来,那里力气大的哟。”
舒涵胃里一阵翻滚,光是听林姐形容这个画面,她的心脏就已经很不舒适了。
“小舒,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跟你明说了。”
林姐严肃起口吻:“其实像舒阿姨这种情况,我们疗养院一般是不收的。精神障碍的严重程度分为许多级,她属于有明显暴力倾向的,一般我们建议送到精神病院集中治疗。”
舒涵呼吸一滞:“林姐,你知道我妈妈她……她情况有点特殊。”
林萍摇摇头:“我知道,来这里的病人,十个有八个情况特殊。况且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做儿女的真的忍心把至亲至爱送到精神病院那种地方?”
高墙,铁丝网,电击棍,长期强制注射的精神类药物。
不管真精神病还是家精神病,进去挨样套餐提一遍,人也就废了。
舒涵舍不得妈妈受这个苦,宁可每个月多花点钱,也想给她最好的照顾。
可是不出事你好我好,一旦出了大事——
这一刻,舒涵内疚,后悔,自责,种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难以言表。
“林姐,这些咱们之后再聊吧。你带我先去手术室等着,这个小姑娘,她叫——”
“沈依依。”
舒涵嗯嗯点头:“她家里人到了么?我还是先见见人家父母吧。”
“也好。”
林萍说:“我之前已经给她爸打电话了,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说别的都不重要了现在,事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去面对。”
舒涵:“林姐我明白,这件事,我们肯定不会推卸责任的。既然是我妈把人伤了,赔多少钱我都认了。”
其实舒涵早就该有这样的心理预期了。
自从父亲失踪后,她的妈妈舒白的精神就出了些问题。
近两年来愈演愈烈,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
偶尔情绪稳定些的时候,也只会呆呆看着两人的婚纱照流眼泪。
舒涵的妈妈是个大家闺秀,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
结婚后又被爸爸捧在手里当小公主宠了二十年,那颗老少女的心从来不曾蒙过尘。
然后就在舒涵大三那年的某个平常的一天,舒爸爸早上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舒白的精神就失常了。
舒涵平时工作特别忙,实在难能照顾周到。
她只能每个月都花上近三分之一的薪资,把妈妈送到一下相对中高端的疗养机构,也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只是这份固定支出里,并不包括妈妈隔三差五闯的祸,赔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