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了?”
“三十一,三十二?”
“哦,年纪是挺大的了。”这语气听得她起鸡皮疙瘩,不禁反驳,“现代人结婚都晚!”
“那她急什么?”她妈似笑非笑,“那她找人介绍个什么劲。”
人家忙工作,考评连着三年第一,她也不能给自己的竞争对手说好话呀,于是转开话题:“妙妙呢?舅舅有没有再找你。”
“她那边?早黄了!”
“啊?”
“她跟那个小董才见了一面,就拜拜了,两边都说性格不合…”
“他一毛钱都不想出,他能跟谁合得来?他就单着吧他。”齐佳笑了笑,“或者跟李之涌搭伙过,过成两个老光棍。”
“你这人。”她妈也笑得不行,她这辈子没赞扬过女儿什么,唯独跟李之涌分了这一壮举,值得普天同庆。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李海儿子是贼心抠门鬼,她绝不会被厂长书记等虚名糊了眼。
她心头一动,问女儿:“你说,季老师介绍给妙妙,好不好?”
齐佳呆住了,她的脸由红转青,鉴于她的八百字,又由青转白,最后大叫:“一点都不好!”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妈,你到底想干嘛呀!”
她妈便又开始老三样,你大舅对你多好,妙妙不容易小时候穿的都是你的剩衣服,妙妙这么优秀以后多走动。
“呵,你别忘了,妙妙留学还倒欠咱家五万块。”她毫不留情,“也不见大舅还呢。”
平心而论,她妈不算扶弟魔,出生于一个极为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是烈性子,跟家里断绝关系,背着蛇皮袋来大城市拼搏,一边读技校,一边在航发厂拧扳手,蒸蒸日上。
至于她跟李海,穷厂花与厂二代二三事,她从来不提,不管多大爱恨,几十年掉头一看,都如过眼云烟。她一直教育齐佳,不要盯着情情爱爱的,要以自己的好日子为重,也不要信甜言蜜语,男的,能用、好用,才叫男的,其他的统统归为阿猫阿狗,不是人。
那时她没有想到,她女儿未来会掉入钱眼如此之深,所以她也难以评判自己略显极端的教育方式是对是错。
这时铁门被人敲了几声。
她妈一下子变得心虚,一阵静谧,在她妈“呃呃”的词穷拟声中,来者礼貌发问:“阿姨,您在吗。”
她开门,季濯站在忽明忽灭的灯下,脚底是一箱苹果,不搭他的英俊倜傥。
她立即把自己村姑一样的卡通睡衣拢了拢。
这是她放狠话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她憋出一句“您好”,而她妈显得更弱气了,母女一体她当然能感受到齐佳的火。
“要进来坐吗?”她让开通道,这是问给她妈听的,季濯摇摇头,平淡地答复,“不用,叨扰了,我走了。”
知道就好。
他的视线像是投向她,又像穿过了她,若有若无的刻意关心令她难堪承受,因为她向来是把人往坏处想的。如果季濯稍稍进来一步,那她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但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叫她一肚子火没处撒。
他像是在说,我就是看一眼你们好不好,苹果放这了,我没别的事了。
苹果箱贴着快递单,收件人孙远舟孙先生,自从她妈看了女人被暴徒跟踪奸杀的法治新闻,在屋外放男鞋,快递也用女婿的名字。
“辛苦你。”她找补道,“我妈,她,哦,最近颈椎不舒服,确实搬不动东西…”
“嗯。我理解。”
她不吭气,固执地挡着她妈。老楼没电梯,季濯额头有薄汗,一件深蓝色单衣贴着身体,把他的俊脸衬得仙仙的,剑眉星目不食人间烟火,他不适合站在这里。
“让让。”她低声说。